“有这等事?”窦武吃了一惊:“你是如何知道的?”
“小子为了替兄长报仇,与几位党人同志各领部曲宾客曾经在鲁阳关附近伏击魏贼前锋,激战不利,张孟卓兄弟也死于贼手。当时小子便亲眼见识了那战象的厉害,的确进如山崩,势不可挡!”
“啊!张孟卓兄弟也死了?”窦武长叹了一声,露出哀痛之色:“哎,吾辈英良,竟然又少了两人。”
“大将军,眼下不是叹息这个的时候!”袁隗沉声道:“魏贼的前锋专门纵火焚烧窦氏一族的宅邸庄园,是为了做给雒阳城中有心之人看的,您不可不防呀!”
窦武经由袁隗一提醒,立刻就明白过来:“你是说天子?”、
“不错!”袁隗点了点头:“依照外间的情报,这伙贼人兵力其实并不多,至多不过两三千人。他们纵火焚烧窦氏的房屋,其目的无非有二:一来激怒城中守兵,将其引出城来野战,将其一一击破,向此时雒阳城中人显示其实力;二来告诉城中人,他们此乃只为了窦氏一族,无及他人,好引发城中乱事,不战而胜。”
窦武没有说话,只是默然点了点头。东汉时候的雒阳城比后世,尤其是隋炀帝建成的东都雒阳要小得多,其面积大概只有十平方公里上下,只有一道城墙。而城内的绝大部分都被南宫北宫,三公府,社稷,庙宇等官邸占据,换句话说,当时的雒阳的大部分商业区,居民区其实都在雒阳城墙之外的,没有任何保护。当时雒阳城的主要防御指望的是位于雒阳盆地周边关隘的守兵,即著名的雒阳八关。一旦有像聂生这样直接打到城下的,城外的商业区,居民区就会处于没人管的状态。大量百姓就会逃入城中,城中守卫者要想坚守不出,要承担非常大的内部压力。
“焚烧您家的宅邸,从内部给朝廷足够的压力,这一策略应该是魏聪想出来的!没有硬攻,一来可能是兵力不多,二来也不想承担用武力进攻都城的恶名。他的主要力量应该还在伊阙关一带,若是张将军那边有动静,只怕——”
“我明白了,我不会命令张温回援的!”窦武道:“再说张温手中的兵力用来守城还可以,野战只怕也不是魏聪的精兵对手,河北之兵还要多久才能赶到?”
“少说也要七八天!”袁隗叹了口气:“就算赶到了,也未必是魏聪的精兵的对手,真正要击败魏聪,还是要等到幽并两州的骑兵赶到!”
窦武点了点头,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大汉若是只论骑兵,无非是幽州并州凉州三地以及相邻的属国义从,而征调这些骑兵入援的时间也是最长的,因为他们距离雒阳的距离也是最远,也不知道雒阳城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父亲,父亲,不好了!”渭阳侯窦机急匆匆的从外间进来,这让窦武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你是不是为了宅邸被烧来的?小小年纪,就这么在乎自己的私利?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你不懂得吗?”
“不,不是因为这个!”窦机赶忙辩解道:“是天子不见了!”
“什么?”这下窦武再也无法保持方才的镇定:“怎么回事?天子不见了?”
“不错!”窦机急道:“方才太后得知城外有魏贼,怕出现变故,就派我带着几十个宦官去德阳殿,想把天子带到太后那儿,看押起来。却不想我到了德阳殿后,一开始那几个阉人推诿说什么天子身体不好,不想见外人。我拿他们没办法,只好请姐姐出马,这才压住了这般阉人的,结果一查才发现,天子根本就不在德阳殿,一用刑才知道天子在今天早些时候就秘密逃出宫了!”
“这,这——”窦武在屋内来回踱步,已经是六神无主:“袁公,天子逃出宫外,这可怎么办?”也难怪他如此惊惶,说到底,窦氏能够执掌朝政的唯一合法性来源就是他们是天子的特殊关系,但如果天子本人都逃出他们掌握,那他们权力大厦的唯一基石也就不复存在,只有坍塌一种结果。
“眼下城门四闭,天子应该还在城中,没有出城。眼下唯一的办法只有立刻派人四处搜索,将其找出来!”
“对,对!”窦武显然方寸已乱:“阿机你听到没有,还不快去满城搜索!”
“且慢!”袁隗喝道:“渭阳侯,天子逃出宫城的消息万分要紧,不能让外边知晓,所以满城搜索不能用寻找天子的名义,就说是您走失了一个宠爱僮仆,悬赏重金。找到之后,立刻送回太后宫中,知道其中事情的人,事后要灭口!”
“是,是,小侄记住了!”窦机几乎是跑出屋外,窦武长叹了一声:“竟然连拥立上位的天子都要逃走,窦某当真是如此失德吗?”
“不,大将军您并未失德,失德的是天子!”
“啊?”窦武吓了一跳,惊讶的看着袁隗,面上的表情显然是再说‘朝政都在我们窦氏手中,天子怎么可能失德?’
“大将军!袁某这是公允之言。这么说吧,就算这次天子将窦氏铲除,他将大政掌握在手中,他在这个位置上也坐不了多久,也许是魏聪,也许是另一个人,都会把他赶下帝位,甚至杀掉的!”
“为何这么说?”
“很简单!”袁隗冷笑道:“今上能有今日,一非血脉亲贵,先帝后裔,二非有大功于天下,三非聪明仁孝。都是因为大将军和太后的恩德。而他登基不过一年,就发诏调外兵攻打雒阳,想要诛灭窦氏,夺还大政。便是一介匹夫,蒙人如此恩德,即便不感激涕零,也不会一年后就恩将仇报吧?实乃无德之人;而且大将军天下有名的道德君子,天下仰望数十年,待人厚重,行事体面,天子连大将军这等人都容忍不了,又怎么会容忍得了魏聪、冯绲等人?这三人都是兵法名将,尤其是魏聪,行事果决,胆大妄为,他若是发现天子将害他,还会束手待死不成?以魏聪的本事,天子不过一黄口小儿,两人相斗,天子不死何待?”
“哎!”听了袁隗这番讲述,窦武长叹一声:“若是真如袁公所言,那大汉之命数只怕不长了!”
“哼!”袁隗冷笑一声:“当真如此,便是后世史家,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天子引外兵上洛自取灭亡,你我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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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
“少将军,这些都是从宅邸中找出来的财物!”军官指着地上的数十个笼箱,粗粗看过去,都是各色珠宝器皿,阳光一照,异彩纷呈,勾的人心尖子都颤抖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