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这是何苦呢!”魏聪叹道,只见张温跪伏在地,赤裸的上半身用绳索捆绑,背脊惨白,宛若死人。
“来人,还不帮张公解开绳索!”魏聪沉声道,他从白象背上下来,解开外袍披在对方肩膀上:“您也不过是受命于人,并无过错,开城更是有功无过,何必自苦若此呢?”
“张温无知,抗拒王师!”张温低声道:“不敢求魏侯饶恕一死,只请莫要伤害关内士卒将吏!”
“那是自然!”魏聪回答的十分果断:“我此番举兵之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此番举兵只讨窦氏一族,其余人等只要不举兵抗命,便不加一矢!”说到这里,魏聪高声道:“诸位请放心,守军若是想返乡的,发放盘缠,明日便放行;若是不想返乡的,便编入军中,若是有伤在身的,军中有大夫医治,若是战死的,尸首便在关外入土安葬!”
“魏公仁德呀!”
“多谢魏公仁德!”
“魏公仁厚!”
“多谢魏公不杀之恩!”
听到魏聪这番话,原本惴惴不安的守兵余部纷纷大喜。自古以来这种攻城战进攻方通常都会付出惨重代价,破城之后为了发泄怨愤,多半会对城中军民进行报复性的屠杀。而魏聪破城后不但不屠杀,还给要回家的发路费,伤员给大夫看病,死人入土安葬,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当时普遍的道德标准了。让这些人如何不感激涕零?
“我此番举事,都是奉天子诏命,讨伐窦氏一族,不伤及他人!汝等亦为朝廷赤子,只是不明顺逆,才举兵抗命。如今既已解甲开城,便既往不咎。汝等或返乡,或在军中,皆为正途。但若再有罪行,则严惩不贷!”魏聪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全无先前的仁厚。这倒也难怪他,古时这种败军溃兵,很容易变成盗匪,他们既有组织,又有丰富的军事经验,还有精良的武器,通常州郡的那些治安部队很难对付的这种盗匪。魏聪这也是把丑话说到前面,省的今后动手被人抱怨。
张温裹着魏聪的外袍,听魏聪几句话恩威并施,就把关内几千原本忐忑不安的败兵弄得心悦诚服,心中不由得暗自胆寒。他当然知道魏聪这不仅仅是单纯的善良,虽然在拿下伊阙关之后,在魏军和雒阳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障碍,形势可谓是一片大好。
但说到底,天子还在窦氏手中,窦氏要是逼急了,完全可以带上天子逃出雒阳,前往河北聚集河北之众再打回来。这当然对窦氏政治上是一个巨大的伤害,但同时也把这场战争拖向了长期化。没有天子的加持,魏聪即便攻下雒阳,从政治上身份还是十分尴尬的,毕竟他是以拥立现任天子为理由举兵的,总不能随便再找个阿猫阿狗宗室来当新天子,加上张奂和冯绲实际上对他并不服气,魏聪距离自己的后方基地又太远,天气进入冬季不利于他手下的南方人军队。很容易搞得在雒阳四面楚歌,最后不得不狼狈逃出雒阳的窘境。
但魏聪此时就表现的极为冷静,虽然刚刚赢得了巨大的胜利。但他还是对失败者表现的非常的宽厚,而且反复强调自己唯一的敌人是窦氏,显然他是在竭力消弭雒阳周边对自己的敌意。显然,他对于自己未来的处境是有很清醒认识的。
更要紧的是,他的手下对魏聪如此宽大的对待战败者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要知道就在前几天的激烈攻城战中,魏军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有不少人受伤甚至战死,无疑他们也渴望胜利之后的复仇。而在当时劫掠和屠城被视为军队胜利后应得报酬的一部分,对战败者的宽大就是对胜利者士卒利益的侵害。这只能说明魏聪对他的部下有着绝对的控制力,以至于他能够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这只有在极少数威望极高的将帅身上才会出现,这样一个冷静而又拥有绝对控制力的将帅,在接下来的斗争中,无疑是非常恐怖的。
“张公!”魏聪笑道:“时间紧迫,你就随我一同前往雒阳,朝见天子吧!”
张温听到魏聪温和的声音,不禁打了个寒颤,低下头道:“魏公有命,张某敢不从命!”
经过了伊阙关,魏聪丢下黄平收拾残局,自己率领大军继续顺着伊水西岸,一路往雒阳而去,沿途再也无人抵抗,无论是县城还是庄园邬堡,无不望风而降,派人送来粮食牛酒劳军。魏聪令送来的粮食牛酒皆令折价以钱偿之,温言道:“某本受天子之命,讨伐窦氏,汝等与我一般,皆王民,岂有加害之理?军粮尚足,无需耗费尔等!”众人皆大喜而去,无不宣扬魏公仁德之名。
待到了距离雒阳城十余里处,天色已晚,魏聪下令各军宿营。正当此时,一个不速之客来到营前,带来了一个十分惊人的消息。
“什么?交州士燮要见我?”魏聪笑了起来:“这个人倒是奇怪了,我在交州时他不要命也要弃家逃走,现在我来雒阳了,他却自己找上门来,难道他就不怕我杀了他!”
“无非是此一时彼一时,通晓顺逆罢了!”邓忠笑道:“士燮这个人我听说过,乃是交州上士,你若不想杀他,无妨见他一见!”
“他弟弟在我手下干的好好的,就算看在他弟弟份上,我也不会杀他呀!”魏聪笑道:“罢了,传他上来吧!”
片刻后,士燮被带了上来,他在帐外就跪了下来,膝行进帐,对魏聪叩首道:“罪人士燮拜见魏侯,死罪死罪!”
“士燮,你既然知道自己死罪,为何还敢来见我?”魏聪笑道:“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也就是了,我也不会那么小气派人缉拿你!”
“士燮愚昧,先前不知顺逆,才做此愚行!今日顺逆已明,士燮纵然愚钝,亦明了是非,岂能畏罪逃死乎!”
魏聪闻言笑了起来,士燮这话说的很漂亮:我以前因为自己蠢,不知道您才是代表中央的,所以才做出那等事来,现在您才是代表中央,我士燮怎么能因为怕死就不来接受您的惩罚呢!即拍了魏聪的马屁,又表明了自己是认识问题,不是品格问题,着实是有两下子。
“也罢!既然你这么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看在你弟弟在我手下有功的份上,我令你回家闭门读书思过,你可服气?”
“多谢魏侯恩德!”士燮又磕了两个头道:“士燮明日就回交州,闭门读书思过,不过有一件关于天子安危的事情,士燮还须先禀告魏公!”
“关于天子安危?”魏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何事?”
“两天前,雒阳城中官府开始缉拿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据说是渭阳侯窦机的一个宠爱僮仆,催的很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