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文骑在一匹红色的公马上,他有些头疼的看著身后的那个青年,他正在马背上艰难的挪动身体,面颊抽搐,应该是大腿內侧磨破皮了。
“二位公子,要不要先去后面马车上歇歇吧?”钱文问道。
“好,好!”竇玄如蒙大赦的赶忙点头:“多谢了!”
钱文跳下马,帮助竇玄下马,帮助其一一拐的走到马车旁,待其上车后:“您再坚持坚持,
我去传大夫来!”
“罢了!”竇玄咧著嘴吸了口凉气:“这里距离平舆还有多远?”
“平舆,应该还有个把时辰吧?”
“行军快一些,中午前赶到平舆!”
“应该问题不大!”
“那好,到时候让军队绕过平舆?”竇玄问道:“我轻车简从进城就好了!”
“这是为何?”钱文问道。
“你没听说过月旦评吗?”竇玄的眼晴里闪著兴奋的光:“许氏兄弟就是平舆人呀!若是这么大张旗鼓,只怕会引起非议!”
“不知道!”钱文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我只受命將公子您安全送到这里,如果有人敢於抗命,將其弹压下去就是了!”
“好吧,我都忘记了,你只是个兵家而已!”竇玄失望的摆了摆手:“自然不会知道这些!”
钱文听出了竇玄语气中的鄙夷,不过他没有生气,毕竟对方是竇氏之人,自然看不上自己这样一个武人,不过他想起出发前的叮嘱,还是劝说道:“公子,您不要忘记了您这次来汝南的使命!”
“当然记得,不就是缉拿盗贼吗?”竇玄冷哼了一声:“真不知道一个县尉就能做的事情,为何要我来。若非知道是来平舆,能见到许氏兄弟,我才懒得离开阳呢!”
钱文低下头,以避免自己脸上的怒气被对方看到,他小心的关上车门,翻身上马,喝道:“全军加快步伐,目標平舆县城!”
每个月的初一对於平舆来说都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城中哪怕是寻常发的贩夫走卒也会得意的向外来的人提到本地的许、许靖从兄弟会在当天和河中沙洲与群贤相聚,命题清议,褒贬时政,对在朝在野之人物予以褒贬品评,由於是每个月的初一举行,所以世人称之为月旦评。被评论到之人,无不声名大噪。而四方名士,多有慕名而来,久而久之,在这河中沙洲附近便形成了一个集市。
这天早上,许劭便如平常一般登舟上沙洲,来到亭中。此时已经来了百余人,都是汝南以及相邻州郡的有名士人,他们看到许动,无论年龄是否长於他的,纷纷起身相迎。
“子將兄今日来的比平日还要早些呀!”
“听说文休(许靖的字)兄前几日染病,不知身体如何了?”
“听说本月评价的是一位京师的大人物,不只是何人,是否可以预先透露一下呀?”
“对,可否透露一下,让我等心里能先有个底!”
许动微笑著向发问的人一一点头,不过他並没有回答眾人的问题,而是依照平日的习惯,走到亭中自己的位置坐下,闭目养神起来,主持一场清谈可也是很耗费心神的事情,今天兄长许靖因为身体还没全好没来,沙洲上只有自己一人,可更要养好气力。
“子將贤弟!”
许动睁开眼睛,却是县吏樊子昭,他本是贩卖头巾的小贩,因为许动品评而声名大噪,得以踏上仕途,只见他面露忧虑:“子將贤弟,你听说了吗?前几日阳朝中有詔,令各郡皆设追捕使,
以缉拿盗贼。你若是再这么品评人物,只怕会惹来祸患,不如先停一段时间,看看风色吧?”
“那怎么可以!”许动摇了摇头:“听见点风声就闭口不语,那还是汝南许子將吗?要是这样,我寧可死了!”
“这一一”樊子昭顿时语塞,不等他再说些什么,许已经站起身来:“时间到了,莫要挡我的路!”
樊子昭没奈何,只得让开路。许动径直走出亭来,外间等候的眾人见状,赶忙迎了上来。许动向眾人拱了拱手,道:“今日诸位前来,有劳了。来人,將今日的题目亮出来!”
“喏!”身后的奴僕应了一声,將许动身后蒙在一块白木板上的蒙布揭开,露出下面的一行字来:“义利之辩”。
眾人顿时交头接耳起来,许动说的“义利之辩”是古代中国的一个老话题了,从春秋末期到战国的诸子百家,乃至两汉时期的儒家,都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当然,许劲这里肯定不是玩学术討论的,他写这个是为了接下来品评人物做准备的。
许动在当中的几案后坐下,咳嗽了一声,眾人顿时安静了下来,许指了指那四个字:“先贤关於义利之辨的说法,诸位应该都听过很多了,今日之所以要列出这四个学来,是因为品评的人物与我大汉甚有功绩,这是有利,但其行与义不和。这个人就是段潁段纪明!”
许动话音刚落,眾人便喧譁起来。段潁的名声,眾人自然都知道,只是许动平日里品评的主要是关东名士圈子內,或者汝南乡党圈子的,一下子拿出一个凉州人,而且是刚刚平定凉州羌乱的朝廷重臣,著实是很罕见的事情,
“羌乱绵延数十年,奈毒四方,朝廷耗费数十亿钱而不得平,段纪明能平定羌乱,有大功於天下,这不光是有利,也是有义!”
“不错,羌贼可不只是侵害凉州,益州、三辅、河內,并州都蒙其害,段公建此功业,自当青史留名!”
“可是我听说此人素来目无法度,好行诈术,当初为了击贼竟然偽造詔书,后来平羌时也多有屠杀降虏妇孺之事,此等人岂可为世人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