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隋太子坚
当中原飘落的雪逐渐消融时,
未曾有过明确冬季的新夏之地,却仍在璀璨的阳光下,感受着仿佛冬日的寒冷。
从东方迁移而来的、由匈奴人建立的杞国,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成长为了一个北至河中,南至信度的庞大国家。
周时弱小,春秋时便覆灭了社稷,大多情况下只出没于诸子文章中的杞国,在千百年后迎来了莫名其妙的复兴,并继中原的夏朝之后,创造了属于大禹后裔的,新的辉煌。
这让杞国人为之自豪不已,认为几十年前跟随太祖王智前来西方,实在是一个充满光明的选择。
但隋国对此却持有反对意见。
承平太久的新夏人因为杞国的事情,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一些隋国的有识之士在隋杞签订合约,每年都要供给其岁币后,便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割地让城,即使拥有天下之土,又能割让多久呢?”
“赔钱偿物,即使拥有天下之财,又能赔偿多久呢?”
“杞国步步紧逼,若我隋国仍以往昔安然姿态处之,只怕月氏人的灾祸,又要在新夏重演了!”
而对于这样的言论,
很快有另外的声音发出,以示反驳:
“说什么大月氏的灾祸重现?”
“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杞国呢!”
月氏,是不通文化的蛮夷,不知晓礼仪的混账。
但杞国,却是夏后氏的血脉,是汉皇的外甥。
月氏人在阳关之外的土地上,只知道放牧牛马,前朝末年来到新夏,也只知道劫掠财富和人口。
可杞国才不这样!
杞人在水土充盈的大宛故地耕种,在信度河的左岸开垦农田,用诸夏的法度和礼仪治理百姓,这让他们的根基牢固的扎在土地之下,比起犹如浮萍一般,会随着风动水流而聚散的月氏人,更值得警惕和畏惧!
这两种声音合流,更让隋国的学者勇士们感到忧虑不已。
他们渴望着国家从怠惰中振作起来,恢复往日的荣光,避免亡国的危险。
学者们在乡间村社,那公告政令、评议朝政的栏板下大声的说着:
“不论前朝如今,我等都是当年先祖赵朝,从中原带来,播种到新夏的种子。”
“这里的农田是我们、还有祖先们开垦出来的;这里的牛羊马匹,也是我们和祖先一同驯养繁衍的。”
“兴修水利时被太阳暴晒过的皮肤还没有恢复过去的白皙,怎么就能看着沾染血汗的成果,被从草原来的家伙窃取呢!”
哪怕杞国还在跟他们争夺“谁才是真正的‘夏’”,
哪怕杞国的确算得上诸夏的一份子,
可中原和草原养出来的种子,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但对于这些宣扬和主张,
朝堂上的君臣并没有做出回应。
皇帝仍旧在皇宫里隐居,
臣子则是在短暂的惶恐、奋斗后,又恢复了先前的“休息”状态。
反正信度河和恒河中间,还夹杂一片沙漠戈壁,杞国的军队跨过它来攻伐隋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
即便在北方失地让城,
他们大隋还可以向南方的身毒人索取,填补损失。
北失南补嘛!
只是,
杞国不会一直受到沙漠的阻拦,
南边被诸夏君子压榨了数百年的身毒人,也能在万人之中,涌现出一位豪杰。
天底下哪有一直躺平不作为,还能享受美好生活的事呢?
该动手的还是要动手,
该抗争的还是得抗争。
君子厚德载物,也当自强不息!
……
“但哪有建国百年,面对强敌,不发一箭,不拔一刀的事呢!”
隋国华美的宫殿中,
年轻的太子对着教导自己的老师,发出这样的质问。
“有些大臣常对我说,要以两国和平为重,避免争端矛盾。”
“可两国并立,国势相持,注定要兴起战争……正如山不可容二虎,天不可有二日一般!”
对此,
他的老师也只能叹息一声。
新夏这片土地的水热、地形,注定让生存于其上的生灵,养出几分惫懒怠惰之心。
立朝之初,尚有抗争不屈的英雄之气存在,故而能重订礼法制度,约束人心。
然时移世易,
数代之后,滚烫的日光之下,英雄之气散去,留在火炉里滚了又滚的,自然多是残渣。
就像当今皇帝的治理一样。
前期,
那因过分争斗而触发的上下贵人官僚们的“贤者时间”,使其垂拱无为,取得了较好的成果。
甚至在杞国侵犯,皇帝御驾亲征时,还激起了国中部分人的血性。
但等到合约签订,
收下岁币的杞国停止了进攻侵略,外忧暂缓,又使得隋国上下怠惰起来。
先前的“贤者”恢复了精力,在这十几年间,又有了享用鱼肉的胃口。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
怎么可以为了抗击外敌,就让肉食者停止磨牙吮血呢?
战争会让人死去,却也会打破原有的规则,令上下流通,人心变动。
这可不是一件让肉食者高兴的事。
于是,
怠惰的本性,上层的绥靖,
便构成了隋国对外的真实态度——
“开战”的声音很大,
隋国的学者们批评杞国“蛮气未褪,仍有匈奴之风”的声音也很大,
但军队却一直在两国如今的边境,曾经的国土上止步不前,就连拉弓放箭,都被掌握权势的人禁止,以防“轻启边衅”。
有些人为他们张目,寻找理由说:“钱财可以劝阻两国争斗,换取和平,可见其重要性。”
“我们只要积蓄足够的钱财,就可以解决一切的问题!”
兵者,国之大事。
这样的东西,都能被钱财左右,又怎么会不激起上下的爱财之心呢?
有钱,就不用打仗。
打仗,就不能搞钱了!
即便杞国的兴盛,阻断了新夏通往中原、西海的传统商路,但新夏联络外部,又岂有这一条道路可行?
去中原,他们还可以走中南那边,过哀牢经昆明,至于川蜀。
去西海或者罗马,从港口乘船便可,耗时比起陆路还要短上一些。
考虑到西海战意正浓,四处动乱,纵然陆路仍通,隋国的商人们也更乐意走海路,避开那劫掠的强盗和军阀。
“可一个国家这么大,它的未来是靠钱财就可以决定的吗?”
太子随坚愤怒的说道,“我读过记录王侯的史书,也翻阅过叙述民间的杂谈……大厦倾倒之时,富贵是不能够保住性命的!”
他为此哀叹道,“若不能振作起来,我大隋和荒嘻而亡的前朝,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要去见父皇,劝说他推行革新的政策,一扫国家的污秽!”
说罢,
随坚告别了老师,乘车前往了皇宫,来到了自己的父亲面前。
那位垂拱治国的君主听到儿子的话语后,沉默了许久后才说:
“我是个没有德行和能力的人,之所以能做一国之主,只是侥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