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贼子对待士绅优待一些,都轮不到二选一的问题出现。
只可惜贼子终究是贼子,不懂治国的基本策略。
饶是有人觉得投靠韃虏不太体面,最终凝结的答案也只有一个。
联虏平贼。
坐看韃虏与贼寇斗得两败俱伤,他们这些人再出来献出京师,坐收渔翁之利。
“联虏派”成员在此间结成党羽,並以提议的胖文人为“魁首”,著手操办此事。
哪怕不愿掺和的人,也要在血书上籤下自己的大名,以免泄密。
联合韃虏属於“政治不正確”,容易被朱由检灭族,所以此计只能在暗处进行,知晓具体细节的人越少越好。
支持者纷纷拿出千两,万两的支援,方便胖文人打通各方关节。
隨著宴会散去,胖文人迅速回到自家,並唤来一名从不起眼的家僕,“去告诉福贵商號的掌柜,就说,起风了,该下雨了。”
那家僕闻声点点头,一溜烟地奔出府邸。
得知此事的商號掌柜心中狂喜,他们普商总算要有出头之日一他们一直以来费重金打点朝廷高官,培养家乡读书人,努力编织上下一体的官商网络,哪怕是极其珍贵的盐商名单,亦有他们晋商的名字。
进入天启、崇禎年以来,他们更是买通宣府、大同官兵,向北虏走私粮草、茶砖、金属,赚的盆满钵满。
北虏穷困潦倒毫无购买力,真正的买主其实是辽东黄台吉,北虏只是一处“中转站”罢了。
而黄台吉屡次挥师入关劫掠,所掠財宝不下百万,而这些金银珠宝又通过草原贸易落入晋商之手,堪称一条完美的“外贸循环”。
边境的官兵收足了贿赂,乃至亲自参与走私贸易,根本不在意百姓死活。毕竟反虏是工作,走私是生活,这年头谁还肯饿著肚子替皇家卖命啊?
昔日黄台吉就对普商许下过重诺,若是大清入主中原,必恩赐普商“与国同休”的恩荣。
纵使黄台吉已然驾崩,流落草原的八旗残部仍在依靠普商的走私网络,新皇豪格也对晋商屡屡许诺。
一干晋商都知道,全家的性命身家都压在满清身上,若不一鼓作气豪赌一把大的,等大明扫清反贼,或是等厌恶虏的反贼坐了龙庭,都饶不了通虏的普商。
这条走私网络上的任何人,已经沾染上九死一生的大罪,必须联合起来对抗大明,对抗反贼,才有生路。
利益是牵动诸多陌生人一齐行动的唯一原因,此刻也牵扯著京师权贵,山西晋商,宣大官兵一起掀起波澜。
“哈哈哈——简直天助我也!”
收到密信的豪格大喜过望,没想到走入绝境的大清果真看到一条耀眼的生路。
贼军往日里残忍暴虐,不施德行,终於把士绅逼得都联合起来,要联合他们这些刚被赶走的八旗了。
范文程也劝諫豪格,一定吸取贼军的教训,要优待关內士绅一一追认士绅旧朝功名,
所有降臣一概留用,追討贼军分配的土地。
但也有满洲贝勒唱反调,如此一来,他们满洲贵族岂不是给汉人士绅做家奴了?
“关內富有四海,诸位王爷贝勒所要庄园应有尽有,只要安抚士绅,坐稳了江山,钱粮土地,美女酒肉何须忧虑?”
“范卿所言极是。”豪格深知皇阿玛一向重用汉臣,自己也得尽力模仿才是。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诸多王爷、贝勒暂且搁置爭议,直呼苦尽甘来,等入了关內一定要抢一片大大的庄园。
外藩蒙古也是饥渴难耐,是时候集结起来入关抢掠一番。
“入关!入关!入关!”
疗亮的吼声响彻部落,豪格顿觉豪情万丈。
整个大清將在他手中干一番大事业。
若是幸运击败贼军,夺取京畿地区,整个北方都將落入大清之手,辽金的版图,乃至蒙元的霸业也將再次重现。
大清要重新崛起!
豪格望著这一封恍若神丹妙药的密信,只觉得捧起了一尊金佛。
他遥望黄台吉驾马奔去的东方,心中嘆道,皇阿玛確实料事如神,但自己必將成为超越皇阿玛的大清帝王。
他要率领八旗勇士入主中原!
山海关。
洪承畴刚刚做完兵力部署,安排两万战守兵屯驻山海关,儘可能迟滯背鬼军的进兵速度。
而他则率领四万战守兵赶往京师勤王一洪承畴原打算留下关寧军守城,毕竟后者与背鬼军结下了血海深仇。
背鬼军被关寧军逼死大帅,关寧军亦被背鬼军宰杀了家眷和同袍,双方几无和解的可能。
奈何眼下关寧军畏敌如虎,虽然憎恨背鬼军,却不敢留在山海关对敌,一度要发动兵变对抗留守的军令。
无奈之下,洪承畴只得留下杨国柱、虎大威、曹变蛟、王廷臣四员猛將守城。自己则领著吴三桂、白广恩、唐通等人回师。
此去京师六百余里,按照该部的行军速度,十日之內即可抵达。
不过洪承畴深深忧虑,就算能及时赶回京师,自己凭藉四万军队如何抵挡贼军的虎狼之师?
难不成要护送陛下南狩江寧?
陛下啊,我的陛下啊,为何你总是闹出一个个烂摊子,甩给臣子处理。
关內七贼並立的消息洪承畴亦有耳闻,他也搞不清楚,短短数个月,天下局势就变成这般艰难了。
究竟先打哪一股反贼为好?
身为朝廷钦命的重臣,洪承畴自认土大夫的气节还是有的,必不可能投降。
可就在他每日弹精竭虑破局之策时,军兵之心却悄然发生著变化。
某天清晨,一位不速之客闯入军营,他自称是吴家公子的家奴,悽厉地著,“老爷被黑旗军捉入詔狱日夜拷打,勒索钱財!京中朝政混乱不堪,人人自危啊!”
这家奴表面上哭诉家事,却是故意在將官面前渲染朝堂的恐怖氛围。
当他来到少爷面前,脸上的神情骤然变换,仿佛刚才的悲苦淒凉都是偽装的,“可是辽东前锋总兵祖大寿的外甥,寧远团练总兵吴长伯?”
“我就是吴三桂。”壮年人面色一凝,右手情不自禁扶住腰间刀柄,“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