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森寒锐利的剑风嗖得刺过来,及时唤醒了重楼。
“……唉。”他只稍稍侧头,让剑光一闪而过,用血与疼为理智添加了新的枷锁。
重楼却发觉,飞蓬瞧过自己身上的伤口与地上凌乱不堪的血迹、皮毛、鳞片,视线当场凝固。
“……”他默了默,强忍着火烧火燎的煎熬,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飞蓬握剑的手无端地松了松,但见重楼周身气息时起时灭,又重新捏紧了:“魔尊把阻碍设的不错,可本君从不会一个坑摔两次。”
果然,因为和自己为敌,飞蓬用了不少心力研究怎么破解空间术法。重楼不知该笑还是该叹,只能垂下兽瞳。
“你来找它?”和飞蓬相比堪称庞大的兽身缓缓挪动,他把目光扫向了一片狼藉的宫室之下。
飞蓬随之望去,瞳眸登时一缩。
整个异空间的土层深处,其实奇花异草无数。但这株有利于凝炼灵魄的奇异植物,是唯一幸免遇难的。
现在,重楼挪动身体,将之暴露了出来,而飞蓬瞳中一闪而逝的亮色,也暴露了他此行的目的。
“给你。”重楼便用尾巴尖卷住根系,远远丢入飞蓬怀里,令彼此间并无触碰:“快走吧。”
飞蓬:“……”
他静默了一瞬,还是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这个没被破坏?
为什么你直接猜出这是我的目标??
为什么你轻而易举就给我了???
以及,你为什么要用自残的方法,强行度过发情期。
飞蓬深深凝望着重楼。
其实,从他听神农说,重楼是他第一个自己扛住发情期的异兽作品,以剥鳞片拔羽毛放血再恢复再动手的疼痛感逼着自己始终保持清醒,就对一个事实心知肚明——
发情期里肆无忌惮折辱自己的魔尊,和他在鬼界派人所了解到的判若两人,只有后来坚持住本心的,才是真正的重楼。
只因但凡强者,无一不是心志坚定之辈。控制欲望,拒绝诱惑,无疑是成长的关键之一。
“……”重楼没有回答,只将弥漫兽瞳的浮躁狂欲,尽皆强行敛起。
那眸色依然是金红,可注视着飞蓬的眼神宁静地近乎于温柔。
飞蓬忽然懂了,他不自觉捏紧手指,当即讽刺道:“哼,魔尊当初既然下定决心,又何必心生不忍、手下留情?”
明明想放任兽欲,把自己打造成发情期的专属容器,后来又为何管不住兽心,反而有所觉悟,坚持找回原本的克制隐忍,以致于作茧自缚?!
这简直是坚持半途而废,坏事却做不彻底,可笑之至!
“还是那句话…”这一次,重楼没有再以魔尊自称。
他只以淡淡的、叹息的语气,郑重回答:“我只中意你。而这,并不是开始就能预料到的。”
中意?!无法言喻的怒火莫名其妙爬上飞蓬心间,烧得眼眶隐隐发涩。
“哈哈哈哈!”他扣着剑柄的骨节用力到发白,只觉嗓子眼堵得厉害,笑声便沙哑而充斥嘲讽:“世事无常,当真滑稽!”
霎时间,煞气与杀气狂涌而出,疯狂挑动着重楼的战意与兽欲。
“啪。”金红色的眸子浮起惊涛骇浪,重楼难耐地甩甩尾巴,更用力地盘踞在废墟之上。
宫室便一层又一层更加陷落,连带整个异空间不断震动。
但重楼始终未曾出手,飞蓬也没有。
他深知,最开始那次约战之后任由剑架上脖颈,适才又能躲却没全躲,重楼真的除了公平决战,会放任自己杀他报仇。
可飞蓬一想到这个局面,便觉得无乐趣无意义,半点报仇雪恨的释然都生不起来。
“飞蓬…”重楼终于开口,嗓音干渴喑哑:“你快走吧。”
飞蓬冷眼看着他:“不,本君有的是耐心等你下手。”
魔尊的发情期那么久,早晚熬得毫无理智,只知道掠夺占有。那时候是他主动对自己出手,再杀他就有了充分必要的理由。
重楼:“……”
飞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把怀里的灵药丢回去给重楼:“我不要。”
重楼:“……”
他瞧了记仇的飞蓬一眼,倒也不意外,就是有些一言难尽,只得收好那株异植,还设置了保护结界。
然后,重楼继续在废墟上当雕塑。
和他杠上的飞蓬就在对面打坐,时刻做好了出手伤兽的准备。
飞蓬是真心打算一次性决出生死,但重楼的忍耐力超乎他的想象。
“……你……”眼看着兽瞳中的金辉渐渐从深到浅,飞蓬恼了:“这次怎么就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