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如馊腐食物的恶臭气味直逼人眼鼻，令人胃中东西直往喉头蹿。

连欣朝素珍背后蹭。几名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无一不皱眉瞪眼。只有莫愁悲恸过度，一动不动，看上去反而镇定。

那王仵作小眼睛一眨，盯着素珍，“大人是自己过去看，还是小人替你将布揭了？”

素珍手足也暗暗在抖，嘴上却淡淡道：“不忙。烦劳王大哥拿几片生姜

和些许麻油过来。另外，再取些皂角和苍术烧了，放到各尸旁边。”

那王仵作脸色微变，慢慢摘下自己腰间袋子，里面赫然便是素珍要的那些东西。

他阴阳怪调道：“哟，大人是个行家。”

众人又惊又喜，按素珍吩咐，将姜片含了，又蘸了些麻油到鼻前，那聩闷欲吐之感立时减轻。到苍术等物烧开，房中腥臭之气已去大半。

看众人一脸期待，素珍咬了咬牙，仍旧看向那王仵作，“手套，谢谢。”

王仵作目光沉沉，依言给了她一副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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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珍问了妩娘的位置，缓缓走到最边上那具尸首旁边。

连咽下数口唾沫，终于猛地一扬手，扯下那覆在妩娘身上的尸布。

入目是妩娘浮肿得已微微腐烂的脸庞，一双怨毒的眼珠却犹自大睁，几近爆裂，血水从嘴中渗出，糊了半边脸庞。

素珍胃中一阵翻腾，死死忍下，褪开妩娘衣衫。

虽是严冬，尸体腐坏程度不大，但妩娘死去五六天，身上已开始出现腐绿，但见一片绿油油的东西覆着肚腹，加之多道翻肠裂骨的刀口，内腑可见，她几乎没转身夺路而逃。

当然，她什么也没有做。

她记着莫愁所说，又快速检查了画眉和白荷的尸首。

她虽非仵作，但金钗和剑刃所造成的伤口还是能认出来的，前者窄小偏圆；后者扁平，横切面积较大。且画眉身上有淤伤，死后沉淀成一片紫黑，正对上莫愁口供：画眉曾遭到过裴奉机狠狠一踢。

这仵作之前所做的报告，果然全是他妈睁着眼瞎扯淡！

本来，这案氤氲未明，阻力太大，这会儿她总算略松了口气。

谢生曾当众持钗反抗，很多人可以作证。何赛利用这点令仵作伪造尸检记录，让案子面上看上去“更合情理”，毕竟一个书生深夜持剑入屋还不如藏把匕首合理。只是，何赛没有想到后来竟有人敢接下此案，这死因反将成为翻案的关键。

突想起惨死的亲人，死前只怕比眼前景象更为悲惨，愤怒、惊恐、悲伤，所有情绪一下汹涌而至。她摘下手套，用力一掷，再也按捺不住，转身投入冷血怀抱。

整个停尸房静得似乎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

素珍知道这一下有多奇怪，可是，一下就好。

冷血一愕，随即伸手紧紧抱住她。

待得脑中那阵晕眩过去，素珍挣开冷血，一瞥呆若木鸡的众人，正想掰个靠谱的理由解释这“基情四射”，譬如恶心无力等等，却见连欣眼睛瞪得老大，看看她，又看向门口。

素珍一惊，看去，只见最前面站着权非同和李兆廷，何赛在一旁相陪，三人背后，却赫然是连玉一行。

不知是室内光线着实太暗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连玉尤甚。

素珍方才全神贯注，没发现这“黄雀在后”的人都来了两拨。

权非同让众人别出声。后连玉到，亦示意众人不要惊动素珍验尸。

众人忙下跪行礼。

莫愁再见这些人，满心震惊，这些当日大街上所见的男女竟一个比一个不凡。

甚至，当今天子也在这里。

连玉让起，一瞥素珍，淡淡道：“李提刑学识倒是渊博。”

素珍莫名一怵，这话明明是赞赏，怎么听去却颇有股阴风阵阵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