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许久，季白才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声音很低，还带了些许委屈。

“小白，你已经十八岁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了。”季礼砚摸了摸季白的头，温声道：“今晚你乖乖回自己房间睡好不好？这么大人了不能总赖在哥哥的房间里。”

“哥，我——”没想到话题又回到了这里，季白想说话，然而话音未落，就被打断了。

季礼砚的语气不容反驳：“乖，听话。”

见季礼砚一意孤行，季白扭过头，脾气又大了起来，全然没有刚才的乖顺，凶巴巴地道：“我不听话。”

“我今晚就要睡在这，哥赶不走我。”说着，他又躺了下去，用被子盖住大半张脸。

见他这副不管不顾的耍赖模样，季礼砚又好气又好笑。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道：“季白，你回不回你自己的房间？”

季白干脆把头也盖住了，闷在被子里，嗡声嗡气道：“我不回。”

季礼砚是下定了决心要和季白分房睡，见劝不动，他道：“行。那你就在这睡，我去睡客房。”

撂下这句话，他大步出了房间。

“哥！”季白没想到季礼砚会来一招釜底抽薪，慌忙掀开被子。

“哥哥。”

“哥，你开门好不好？”季白追出来的时候，季礼砚已经把客房的门锁上了。

任凭季白怎么说，他就是不把门打开。

凌晨两点，季礼砚正在睡梦中，却被门口的拍门声吵醒了。

“哥，你开门好不好？”季白的声音隐隐约约带着啜泣。

季礼砚打开门，一张满是泪痕的脸骤然映入眼帘。

季白没穿鞋，衣衫单薄，苍白的脸上辍着大滴大滴的泪珠，眼圈红得要命，整个人微微颤抖，带着些许惊魂未定。

“哥，我梦见爸了。”

“我梦见他浑身都是血，还说要带我走。”

季弘文是出车祸死的，送进医院的时候一身都是血。

季礼砚记得，那天季白吓坏了，在他怀里哭了好久。

季白抱着季礼砚，把头埋进他怀里，呜咽道：“哥，我好害怕。”

看见季白的脸色惨白，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又担心他着凉生病了，季礼砚顾不上什么避不避嫌，半抱半拥把人哄到了床上。

“乖，别哭了，哥在这。”

季白窝在季礼砚的怀里哭了好一会，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被这么闹了一场，季礼砚的睡意全无，半垂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季白说话。

“小时候，在外公家里，我就总做噩梦，不敢一个人睡觉。可是，那时候没人管我。”季白的眼睛红得就像烂熟的桃子一样，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还记得有一次刮台风，那天半夜，整个天空中都是闪电，我被雷声吓醒了，贴了一张退烧贴，发着高烧，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发抖。我一直哭一直哭，但是雷声太大了，没人听见。”

说到这，季白兀自笑了。

其实就算那时候他们听见了，也不会过来安慰他的。

季礼砚从前就知道季白小时候过得不好，也知道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每次听他说起往事都还是忍不住心疼。

他收拢手臂，把人圈紧了一些，像是想透过怀里的人拥抱那个躲在被子里哭的小孩。

“后来，每次做噩梦都是哥陪在我身边。”

“从那时候起，我就在心底里告诉自己，哥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也是我最最最重要的人。”

季礼砚笑了，道：“撒娇鬼。”

你也是我最最最重要的人。

“哥，对不起。”

季白撑起半个身体，看着季礼砚，声音很轻，“今晚我说了很多不对的话，惹哥生气了，哥别生气了好不好？”

“傻瓜。”季礼砚摸了摸他的头，“哥怎么会生你的气。”

季白垂下眼眸，低声道：“我知道哥让我独立是对我好，可是对我来说，一下子和哥哥分开，我真的不习惯。”

“以前每次做噩梦醒来，看到哥哥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哥，可以给一些时间让我适应一下吗？过了这段时间，我就回自己房间一个人睡。”

季礼砚沉吟了片刻，轻声道：“是哥没有考虑周全。”

“哥今天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哥向你道歉。”

季白的眼睛骤然亮了：“哥是同意了？”

季礼砚温柔地笑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