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夏其时听后火气上来了,他拉起铩羽垂在身侧的左手,质问道:“这叫没事吗?”
说着撩起他的衣袖,露出缠着绷带的小臂,一天过去血迹都渗了出来,隐隐看出那伤口起码有七八公分长。
夏其时早就看出铩羽这只手动作不自然,可没想到这么严重,又担心起自己没轻没重的是不是把人弄疼了。捧着看来看去也没出什么名堂,只好抬头去确认铩羽的表情。
铩羽正一脸好笑地看他一惊一乍的表演,“是我包得太吓人了,不疼的。”他用力捏了捏夏其时抓着他的手,来表示自己没问题。
铩羽连笑容都很收敛,嘴角抬得还没挑起的一边眉毛高,但是有一份真实的笑意落进了他双眸盛着的暖洋洋的夏日余晖之中,透着股极为生动的孩子气。
第一次见他这么开心,夏其时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像是要看得更仔细一些。他们明明都做过最亲密的事了,现在仅仅是握着他硬邦邦的手,四目相对,更令夏其时悸动不已。
“哧——!!”一辆公交车急停在站台,把快贴在一起的二人拉回现实。
“车到了。”铩羽撒开手,临上车前回头说了句,“我是赶不走你了,是吧?”
夏其时觉得这是一句鼓励,所以他跟了上去,坐上了这班不知开往何处的公车。
还没到晚高峰,线路也偏,车上大多都是空位。铩羽习惯性选了靠近后车门的单人座,夏其时在他身后坐下,也没啥不乐意的,正好方便他看着铩羽,他都不清楚哪站下,可得盯紧了。
顾忌到周围有人,他们没再交流。下了车也不走在一起,不过和学校里相比,多了一丝心照不宣。
一路尾随人回家,夏其时真觉得自己像在做坏事。在玄关将铩羽一把搂入怀中的时候,心脏还怦怦直跳,胸膛沉沉压在他温热的后背上,却怎么都抑制不住。
“夏其时?”铩羽有点懵,任他抱着。这么多年筑成的警惕与防备,总是在夏其时面前轻易土崩瓦解。
男性躯体的重量和温度黏黏糊糊地缠绕在全身。刚才爬了好几层楼,夏其时的呼吸又重又急,热气喷在颈部皮肤上,像被小火苗燎了一下。铩羽下意识抬手搭在紧箍着自己腰身的手臂上。
夏其时想着是自己太心急了,于是松开手,按着铩羽的肩膀把人往房间里推,脸有点烫,说道:“你、你先看看你的手。”
“哦……那你进来坐吧。”抱着的时候觉得燥热,离开了又空落落的。
铩羽从一个家转到另一个家,父母或是身心俱疲或是别有用心,他没奢望过什么。在夏其时之前没人愿意拥抱他,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喜欢这个动作,禁锢限制的意味太重。铩羽也不明白夏其时的拥抱是有什么魔力,会让自己如此恋恋不舍。
不过铩羽不敢表现得太贪心,神色如常地走进房间,拉开椅子让夏其时坐,打开空调,又给他拿了瓶冰水。
夏其时趁机打量两眼,是个很小的一居室,卧室里就一张床,一个书桌加一个柜子。拥挤但还算干净,挺意外的是书桌上东西摆得随意,被子也在床尾堆成一团,跟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偏差,让夏其时觉得很奇妙。
房间里也没第二张椅子,铩羽就坐在床上,开始拆绷带。他只有一只手好使,却依然动作利落,一看就是做惯了,夏其时没能帮上什么忙。
拆完绷带清理了一下伤口,天气闷热,没再包起来,就这么搁在桌面上晾着,反正也快好了。
那伤口比夏其时猜测得还要长上两分,斜斜的一道爬在左手臂,血痂凝得不是很好,刚才还有点黏连在绷带上,撕开的时候看得夏其时头皮发麻,可是铩羽很习以为常,眉头都没皱一下。
怎么会不疼呢?经年累月的那么多伤。
夏其时托着他的手臂,用拇指指腹摩挲伤口边缘的肌肤,仔仔细细勾勒出伤口的轮廓,咬着牙关说:“这也是那畜生干的?”
痒比疼更难忍,铩羽刚被触碰到就捏紧了拳头,但没去阻止他。“嗯。最后一次,就当还他养我这么多年。”
铩羽看向自己的右手,指关节上的擦伤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了,又接着说:“我也没让他好过,他伤得比我重多了。现在他工作没了,他老婆在和他闹离婚,焦头烂额的顾不上我……以后也不会给他机会。”铩羽比平常话多了一点,手臂太痒了,他需要让自己转移一下注意力。
夏其时一时语塞,果然,铩羽处理得很好。他知道如何生存、如何报复,即使受伤了也好得很快。他一个人就能做到这样,并不需要他人的援手。自己只能这么死皮赖脸地跟着,就是……不太想让他一个人。
“……那学校呢,有为难你吗?”夏其时闷闷地说。
“没有。”提到学校,就想起了课上的事情,铩羽轻笑一声,添了一句:“不是还有你为我出头吗?”
夏其时又一次感受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思绪飘飞,飞往短暂的过去和长远的未来。
他突然回忆起他们仅有的几次见面里铩羽挽留过他多少回,用眼神、用手指、用唇舌、用整具肉体。他怎么会忘了呢?他怎么就老是揪着那几句话不放呢?
夏其时开始觉得现状也不错。如果铩羽需要他保持距离,那他们就在学校里做陌生人。他可以混迹在人群中,假装正义的伙伴,去教训那些胆敢出言不逊的小兔崽子。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关系,也就不会起疑心。
没课的时候,夏其时就能随心所欲地成为跟踪狂或是闯空门的小贼。也许绑架犯也可以,他想,校园这么大,总能找到无人的角落。
他不必征求谁的同意。也不会被审判。
夏其时许久没说话,铩羽不知道夏其时在想什么,他无暇思考。那道刚刚结痂、敏感的伤口像条多足的虫子爬进他的脑子里,有着超乎寻常的存在感。
漫不经心的指尖还在来回划动,划到哪里,哪里的伤口就会剧烈跳动,表皮之下埋藏着一座活火山,滚烫的鲜血亟待从裂隙喷涌而出。
铩羽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换了水瓶来握,试图用零下的水温来麻痹神经。
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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