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振擦拭着染血的铁爪,侧身偷瞄石飞扬。
石飞扬抱起若瑶的瞬间,感受到她体内乱窜的毒血,琉璃眼眸中闪过滔天杀意。略一思忖,石飞扬抱着若瑶,施展“千里不留行”的绝世轻功,飞出皇宫,飞往圆明圆。白振急忙施展轻功相随。
此时,雍正还在“九洲清晏”处理政务。
天空中,石飞扬指尖抚过若瑶染血的唇角,琉璃眼眸骤然泛起霜色。
往昔种种在脑海中翻涌——他本非当今圣上血脉,却因机缘巧合乔装成“弘历”在宫廷中周旋,降龙十八掌与打狗棒法本是他的立身之本,如今却只能深藏不露。
此刻,他凝视着若瑶苍白的面容,心中杀意汹涌,如同钱塘江的怒潮,但他必须抑制住施展降龙掌法的冲动,转而运起明玉功,护住她的心脉。
怀中的若瑶突然吐出一口黑血,玷污了石飞扬玄色锦袍上金线蟠龙的纹饰。
白振望着那道转瞬即逝的黑影,瞳孔微微收缩。他早闻四阿哥武艺高强,却未料到其轻功竟能达到踏雪无痕的境界。“这等身法……难道是天山派的绝学?”
他摩挲着染血的铁爪,忽然感到掌心传来一丝寒意——就在石飞扬抱走若瑶时,他隐约看到指尖凝结出冰晶。这股阴寒内力,竟与传闻中失传已久的“寒冰绵掌”有几分相似之处。夜幕下的圆明园如同沉睡的巨兽,福海水面倒映着“九洲清晏”的灯火。
石飞扬抱着若瑶飞掠过九曲石桥,守卫的禁军只觉眼前白影一闪,待要阻拦时,唯有凛冽的寒气迎面扑来。他直接闯入临湖静室,将若瑶轻放在软榻上。
明玉功高速运转,周身肌肤泛起晶莹玉色,掌心升腾的寒气逐渐凝成冰莲,缓缓覆盖在若瑶的伤口上。白振悄无声息地潜至窗前,透过窗棂缝隙窥视,只见石飞扬双掌翻飞间,竟有丝丝缕缕的冰线渗入若瑶的经脉。他心中大惊:这种以寒克毒的法门,绝非“寒冰绵掌”所能施展。那流转的真气如琉璃般清澈,倒与传说中的“明玉功”有几分相似……然而这等绝学早已失传,怎会出现在四阿哥身上?
室内,石飞扬似乎有所察觉,琉璃般的眼眸突然转向窗外。
白振急忙隐入暗影,掌心的铁爪因过度用力,在青砖上抓出五道深痕。他望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忽然意识到,这看似温顺的四阿哥,实际上远比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测。
烛火在鎏金兽纹灯台上明灭不定,雍正踏着玄色靴履步入静室,十二章纹龙袍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寒肃。他目光如鹰隼般掠过石飞扬周身泛起的玉色真气,最终定格在床榻上若瑶吐出的黑血污渍处,眉头瞬间蹙成利剑:“这成何体统?”
宫女们如惊弓之鸟般疾步而入,锦帕擦拭青砖的沙沙声里,石飞扬已收功起身。
他动作极缓地将若瑶半垂的玉臂纳入被中,每一下抬手都似在称量乾坤——指尖掠过绣着并蒂莲的锦被时,刻意避过若瑶腕间的温度。
“皇阿玛明鉴。”石飞扬单膝跪地,玄色团龙补服随着呼吸起伏,“若瑶姑娘三日内连破两起通敌案,昨夜更冒死夺回密函残片。”他垂眸望着青砖缝隙里未擦净的血渍,声音沉如寒铁,“孩儿斗胆将人送来圆明园,一则方便太医院施救,二则……皇阿玛若有讯问,也不必再劳师动众。”
雍正抬手摩挲着腰间九龙夺珠玉佩,这是他登基前常佩之物。
玉珠在指腹下冰凉滚转,映得他眼中寒芒更盛:“弘历,你可知‘过犹不及’四字?”
话音未落,石飞扬已重重叩首,额头几乎要触到青砖:“孩儿谨记皇阿玛教诲!若瑶醒后,孩儿即刻将人移送慎刑司。”寝殿内一时寂静,唯有烛泪坠落的滴答声。
雍正忽而轻笑,笑声里却不带半分暖意:“起来吧。太医院张院判擅治毒伤,待会儿让他过来。”
石飞扬这才缓缓起身,后退三步时始终垂首敛目,连衣摆扫过地面的幅度都精准得如同丈量过一般。
“若瑶已无大碍,只待调养。”他再次躬身,发间东珠冠冕随着动作轻晃,“皇阿玛操劳整日,还请早些安歇。”直到退出殿门,他悬着的后背才微微放松,掌心却早已被冷汗浸透——方才雍正审视的目光,比他面对十名刺客时的刀锋更叫人胆寒,等着继承皇位的过程,真的不容易。
圆明园福海的水波映着冷月,将静室的窗棂割裂成细碎的银纹。雍正玄色龙袍上的金线蟒纹随着脚步起伏,他立在床榻前,目光如淬了毒的银针,深深扎进若瑶苍白的面容。
烛光摇曳间,那瓜子脸、丹凤眼与长眉如画的容颜,在宫灯下泛着玉瓷般的冷光。
“好个风华绝代的佳人。”雍正指尖划过若瑶垂落的鬓发,袖口的东珠压得绸缎簌簌作响。
太医张院判刚跨进门槛,便被这森冷的话音钉在原地,“三日内若救不活她,太医院也不必留了。”
“臣、臣遵旨!”张院判扑通跪地,药箱里的瓷瓶撞出细碎声响。他颤着手为若瑶把脉,却见雍正忽然俯身,枯瘦的手指捏住若瑶下颌:“等她伤愈,朕要纳其为贵人。”
这话虽是对着太医说的,却似有意无意地扬高声调,连窗外芭蕉叶上的夜露都被震得簌簌坠落。
房门外,石飞扬贴墙而立,琉璃眼眸映着窗纸透出的昏黄。
明玉功在经脉中翻涌,却压不住心口泛起的酸涩。他想起若瑶中毒时染血的唇角,想起她执剑追查内奸时的飒爽英姿,此刻都化作雍正轻飘飘的一句懿旨。
“千里不留行”的轻功刚要施展,忽又顿住——他是“弘历”,怎可失了皇子的仪态?
夜风卷起他玄色衣角,石飞扬一步一步踱出福海,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上。
直到转入竹林深处,才如困兽般挥出一掌,“百胜刀法之劈山岳”的掌风震得竹枝纷纷折断,却震不散心中郁结。不过,家是温馨的,富察氏倚在雕窗前,见石飞扬踏入庭院,急忙迎上前去。
“王爷面色不佳。”她素手搭上丈夫冰凉的腕脉,鬓边珍珠步摇轻轻晃动,“可是为若瑶姑娘的事忧心?”石飞扬望着妻子温婉的面容,忽觉这深宫里连安慰都带着枷锁。
他强扯出一抹笑意,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不过是惋惜人才。”指尖拂过她粉雕玉琢的俏脸,心里却在冷笑——这笑,怕是比他修炼的明玉功更冷三分,早已成了掩饰真心的绝世武功。
正说着,白振如鬼魅般现身,铁爪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王爷,圣上已昭告天下,若瑶姑娘晋封贵人。”他刻意盯着石飞扬的眼睛,却只看到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恭喜若瑶姑娘。”石飞扬端起茶盏轻抿,茶汤映出他眉眼弯弯的模样,“能得皇上垂青,总好过在江湖上漂泊。”这话出口,连富察氏都忍不住侧目——她与夫君多时相伴,从未见过如此疏离的笑。
白振碰了个软钉子,抱拳告退时仍不死心:“王爷胸怀宽广,倒是让在下敬佩。”
石飞扬起身送客,玄色团龙纹袍扫过门槛:“白侍卫过奖了。”话音未落,掌心已凝起一层薄霜——这深宫之中,比武林厮杀更凶险百倍,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待白振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石飞扬望着漫天冷月,终于收起那虚伪的笑容。
明玉功运转间,周身泛起晶莹玉色,却暖不了心底的寒意。
他知道,从雍正说出那句话开始,他与若瑶之间,便横亘起一道比紫禁城城墙更厚重的鸿沟。而这笑容,怕是要陪着他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继续演下去。
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弘历”深知自己一天未登基为帝,肩膀上扛着的脑袋便不稳固。
深冬,畅春园的暖阁里,富察氏正将新裁的狐裘披在石飞扬肩上。
紫貂毛领衬得她肤色胜雪,指尖缠着金线,细细绣着袖口处的并蒂莲纹。
“内务府新进的倭缎虽好,却不及江南进贡的云锦柔软。”她轻声细语,银针在烛火下划出细碎银光,“过些日子,让傅恒寻两匹苏绣料子来。”
石飞扬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望着案上堆成小山的奏折轻笑:“爱妻这般上心,倒让我想起‘游子身上衣’的诗句。”话音未落,窗外忽有寒鸦惊飞,檐角铜铃叮咚作响。他袖中血滴子微微发烫,这是粘杆处传来的密报——江湖中传言,红会已在江南连破三处清廷税卡。
富察氏似有所觉,放下绣绷,将温好的参茶递到他唇边:“这些日子见爷总皱眉,可是朝中事务烦心?”她指尖掠过他眉心的褶皱,“记得去年秋日,爷教我骑射时说过,越是乱局,越要心如止水。”
石飞扬饮下参茶,茶中混着红枣的甜香,恍惚间竟与西北分舵的粗茶有了几分相似。
他握住富察氏的手,触到虎口处新磨出的薄茧——自他教她握剑起,这双执笔绣的手,已能挽起三石强弓。“明日陪本王去南苑狩猎如何?”石飞扬忽然说道,“听说御马监新进了几匹西域汗血宝马。”
第二日,南苑猎场白雪皑皑。
富察氏身着月白箭袖,青丝束成利落的发髻,在马上弯弓搭箭的模样,引得随行侍卫纷纷侧目。
忽有白兔从枯草丛中窜出,她玉腕轻抖,箭矢破空而出,却在离猎物三寸处陡然转向,射中树梢积雪。簌簌雪落间,白兔惊慌逃窜,留下一串可爱的足印。
“爱妻这‘留手’的功夫,倒是越发精湛了。”石飞扬策马近前,琉璃眼眸映着她泛红的脸颊。
富察氏抿嘴轻笑,从怀中掏出帕子为他擦拭额角薄汗:“爷总说,真正的猎手,不在于射杀多少猎物,而在于懂得何时收箭。”暮色降临时,两人并肩回府。
富察氏忽然勒住缰绳,指着天边火烧云道:“爷看,那云像不像江南的晚霞?”她眼中泛起追忆之色,“幼时随父在苏州任上,每到黄昏,太湖水面就被染成这般颜色。”
石飞扬望着她的侧脸,忽然想起涂燕飞说起华山日出时的模样。
同样是江湖儿女的洒脱,同样是眼底藏不住的温柔。
他伸手将她鬓边碎发别到耳后,掌心残留着她发间的兰香:“等开春了,本王带你下江南。”
当夜,石飞扬在书房密会粘杆处统领卫年华、陈风。
密报上的字迹刺得他瞳孔微缩——红会总舵主现身扬州,与丐帮新任帮主彻夜长谈。
正当石飞扬运功捏碎密报时,门轴轻响,富察氏端着醒酒汤静静立在门口。
“爷又在为江湖事烦心?”她放下汤碗,展开新研的宣纸,“不如陪妾身写几个字?”说着,提笔写下“海纳百川”四个大字,笔锋刚劲中透着柔美。
石飞扬凝视着墨迹,忽然握住她的手,在旁边补上“有容乃大”。四目相对间,窗外的风雪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春去秋来,王府的石榴树结满果实。
富察氏倚在石飞扬怀中,听他讲些前朝旧事。当说到永乐皇帝五征漠北时,她忽然笑道:“若换作妾身,定会在出征前备足衣和药材,让将士们少受些苦。”
石飞扬低头轻吻她的发顶,心中暗自思忖:这后宫之中,竟藏着比千军万马更锋利的刀——那是能温暖人心,亦能直击人心的温柔。
孟春又至,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残雪未消,永和宫的暖阁里却已满室生春。
石飞扬身着明黄团龙褂,望着乳娘怀中皱巴巴的婴儿,琉璃眼眸中泛起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婴儿突然抓住他的指尖,力道之大竟让这位江湖顶尖高手微微一怔——立即意识到自己即将以父亲的身份,在这帝王家写下新的篇章。
“皇阿玛为他取名永琏,”雍正皇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龙纹披风扫过炭盆,激起几点火星,“琏者,宗器也。”石飞扬转身时,见父皇正凝视着窗外抽芽的梧桐,阳光穿过他鬓角的白发,在龙袍上织出细密的金线。“儿臣定会教他仁民爱物,不负皇阿玛厚望。”石飞扬抱过婴儿,指尖轻轻拂过那粉嫩的小脸,想起西北分舵那些在寒风中讨饭的孩童。
永琏忽然咧嘴一笑,竟与涂燕飞初见他时的笑容有几分神似,让他心中一颤。
《乐善堂全集》编纂那日,文华殿的铜炉焚着沉水香。
石飞扬望着案头十四卷书稿,指尖抚过朱轼的序言:“皇子之学,当以天地为心,以生民为念。”
他忽然想起在江南微服私访时,见过的那位在私塾外偷听的乞儿——此刻那孩子的面容,正与书中“乐善”二字一同浮现在宣纸上。
“宝亲王学识渊博,下笔如有神助。”张廷玉的恭维声打断了石飞扬的沉思。
他抬头,见到这位两朝老臣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便指着书中《论漕运》一篇笑道:“张大人过誉了。漕运关乎天下粮仓,前日见运河纤夫寒冬赤足拉纤,本王心中不忍,遂作此篇。”
鄂尔泰闻言,捋须叹道:“亲王仁心,实乃百姓之福。”
石飞扬望着殿外衔泥的春燕,想起去年在扬州见过的漕帮兄弟。那些人腰间系着的,正是丐帮分舵暗中送去的护腰——此刻他笔下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成为改变他们命运的契机。
石飞扬跪在丹陛之下,听着“总理事务,掌生杀大权”的册文,忽然想起丐帮大会上接过打狗棒的瞬间。两种截然不同的重量,此刻却在他肩头渐渐融为一体。
南苑的柳枝刚抽出鹅黄嫩芽,弓弦破空声便惊散了栖在桃枝上的画眉。
石飞扬握着永琏稚嫩的小手,将雕小弓轻轻下压半寸:“看,箭要顺着风势走,正如君子行事,应顺应时势。”幼童仰起精致如玉的小脸,清澈的瞳孔映照着父亲月白箭袖上的蟒纹。
忽然,远处传来急促如骤雨的马蹄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