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教会儿子如何冷血理性地治国,将利益最大化,如此才可以和那些割据一方的军阀争斗,如此才会做事狠戾,斩草除根,毫不手下留情。
谢筠雪知道谢禛的教导没有出错。
可他只是太过心软。
谢禛不悦地皱眉,他把刀放至儿子手中。
男人宽厚的手,紧握谢筠雪攥紧的拳头,他循循善诱。
“若筠儿不乖,舍不下这一只细犬,那父皇也只能舍下你了。”
这是最重的一次警告。
谢禛给了儿子偏爱,他没有再生下其他子嗣。
但谢筠雪很不乖,不乖的孩子便不是他的儿子。
谢筠雪浑身战栗,迟迟不动。
谢禛无奈而宠溺地牵过他的手,将锐利的匕首,扎进细犬的骨血。
小狗无措地挣扎。
而温热的血液溅进谢筠雪的眼眸。
他有一瞬失神,可他忍住了那些不安。
此后,谢筠雪不会再表达出对于任何事物的喜爱、偏袒、柔情。
他也再没有养过小宠物。
直到后来,笨拙的向小园为了讨好这位远道而来的皇太子,她抱出小兔子白雪,递到谢筠雪的手心,让他摸一摸。
这里是谢禛看不到的暗处,谢筠雪的手覆在小兔子的身上,轻轻摸了摸。
很软、很滑、很好摸。
……
谢筠雪如梦初醒,再抬眼,向小园已经扑上他的膝前。
谢筠雪无措后仰,可小姑娘的双手递来,着急地翻动他的衣袖,检查他有没有落下箭伤。
谢筠雪渐渐回魂,他垂下眼睫,诧异地喊:“向小园?”
向小园捋起少年的衣袖,她在他的臂骨内侧,居然看到了两个被火燎出来的烫疤。
疤痕旁边还有一圈红肿,意味着这是新伤。
向小园怔怔出神,她忍不住问:“殿下受伤了?”
谢筠雪瞥一眼手上的伤疤。
谢筠雪想起,这是前些日子,他应下远征的差事后,皇帝谢禛为了让道君庇佑自家儿子凯旋,特地请来观星观的紫竹真人进宫,为谢筠雪行斋醮科仪之事。
可明明是祝国迎祥的清醮,对于谢筠雪来说,却是难言的耻辱。
他要接受圣水的洗骨伐髓,要解开衣袍,任那些道人在他的肩背绘下祝祷符文,要任他们用香火熏染谢筠雪,要他完完全全跟着谢禛的心意,任人摆布。
香火落下,在谢筠雪的臂弯里烫开两道伤……
这是谢筠雪不想被向小园知道的事。
是他的自尊心作祟,也是他难以启齿的梦魇。
谢筠雪眉眼凛然,迅速拉好衣袖。
向小园忽然被搡开,无措地看着发疯的少年郎。
在这一瞬间,谢筠雪看到女孩那一双迷茫清澈的眼睛。
他想到那只小狗,想到无辜枉死的向家夫妇……现在轮到向小园了。
谢筠雪的脸色苍白,他指骨紧攥,讥讽出声:“向小园,你为何总是管孤的事?”
“难不成,你不知天高地厚,还真存了想当太子妃的心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