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无需多言。
谭寺立在枯木抽新芽的树下,垂眸盯著手中之物,许久才仰头对月嘆口气:“长空悬月,清辉遍洒,凡夫肉眼,怎堪窥华?”
商名姝之於他,就是高悬夜空的一轮明月,她从天而降,在他最落魄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为她照亮一条路,一条能够实现他抱负的康庄大路。
彼时他一心只为亲足討回公道,哪有別的綺思?
待一切尘埃落定,爹娘为他张罗婚事,他才驀然想起那位华贵的娘子,费尽心思打听出她,他知道她身边全是人中騏驥,他近乎悬樑刺股,终於提名探,他想看看自己是否有一丝微薄的机会……
明月入怀,以心为匣,珍之如璧,护之终身。
缓缓打开匣子,里面空空如也,他赠匣子的心意再无说出口的机会。
转身,谭寺寻来木棍,在老树下刨出一个深坑,轻轻將匣子放进去,泥土夯实,深深埋葬,他站在树下很久,月倚西楼,他抬眸间,再看不到丝毫月影,才转身一步步无声离开。
一路往回,他盯著自己的影子,近乎贪婪,不断劝慰自己要释然:“不贪明月入怀,唯谢清辉伴行;来日抬眸,见其朗照,藏思於心,即是长久……”
“老爷!”谭家宅门前张望的小廝,终於看到谭寺的身影,喜得眼里含泪迎上来。
谭寺年纪轻轻,已是谭家的顶樑柱,府中的下人都称呼他“老爷”。
下人的一声称呼,让殷切盼望儿子归家的谭母奔出来相迎,知子莫若母,儿子去做什么,谭母心知肚明,儿子此刻的面色无暇,她却知道儿子希望落空,否则他的喜色无法克制。
“娘,明日为我应下侯府的婚事。”谭寺主动扶住母亲。
谭母心口一痛:“大郎,母亲亲自去见一见那位女娘子……”
自己儿子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娘子钦慕有多深,谭母比谁都清楚,他提到这位女娘子眼底光亮似月华照底。
讚嘆她的果敢,讚嘆她的谋略,讚嘆她的利爽,讚嘆她的才思……
“娘。”指尖施力,谭寺打断谭母,“儿心意已决,与侯府结亲,於儿仕途有利。”
“大郎,你明知侯府女娘子……”谭母捨不得,捨不得她这么优秀的儿子,忍受这样的委屈。
侯府娘子是嫡出,这样门楣的女娘子,之所以看上她儿子,是因他们谭家无权无势,谭寺又一表人才,现在又是严首辅门生。
这位女娘子闺阁中不检点,珠胎暗结,强行墮胎之后坏了身子,再不能生育……
这些侯府上门提亲的时候没有隱瞒,大大方方告诉他们,愿不愿接受是谭家的选择。有严首辅这层关係,他们倒不会威逼,亦不会被拒后恼羞成怒。
“娘,儿心中有人,正好与侯府娘子相配,我有图,她有需,彼此才能不亏不欠。”谭寺这一路想得很清楚。
商名姝是他的光,这一缕光只能照他一程,他就应该学会自己去撕裂黑暗,成为一缕光,谭家当初任人搓圆捏扁,求助无门,绝不能再现!
谭母粗糙的手轻轻抚上谭寺的脸,无声的泪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