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苗此番出使至尊,望能晓以情理利害,至于返汉复命,亦当晓喻天子,望深思而熟虑。”
赤壁之战结束后,周瑜一度向那位至尊建议,趁刘备赴吴联姻时,将刘备扣留为质,以控制刘军精锐,得关羽水军,张飞步军,赵云骑军为鹰犬爪牙。
但鲁肃坚决反对,始终主张“联刘抗曹”的战略,认为江东尚不具备单独对抗曹操的实力,并力主将南郡借给刘备,使为吴西藩,则曹操多一敌而东吴少一忧。
那位至尊采用了鲁肃的战略,最后使孙、刘全部在江南站稳了脚跟。
但昨日蜜,今日砒霜。
在彻底站稳了脚跟,有足够的能力消化荆州之后,那位至尊就忘记了来时路,开始对鲁肃借南郡予刘备之事心存不满。
于是到吕蒙时期,回归周瑜的路线,以白衣渡江夺取荆州,使得原本一直在壮大的孙刘联盟走向衰落,终于走向衰落的曹魏再度崛起。
即使后面汉、吴再度结盟,面对曹魏,也已经没有了关羽威震华夏时的优势,而是稳稳处于下风。
曹魏什么也不做,仅靠国力,靠粮草,兵员、武备的优势,就能稳稳压得汉、吴抬不起头来。
吴国数次北伐,都以失败告终,甚至说掀不起一丁点水,导致吴国上下面对魏军,已经本能地生出一种无力之感。
在这种情势下,汉、吴双方近乎于慢性死亡。
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了奇迹,刘备死后的第五年,蛰伏了五年的蜀汉竟斩曹真、张郃,败司马懿,一举夺下关中,尚未夺下的凉陇之地,也如瓮中之鳖,简直就是再现当年刘备夺得汉中,关羽威震华夏之势。
而由于殷鉴不远,当此之时,吴国内部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汉、吴不当再重蹈覆辙,而应勠力讨曹,待曹魏成为三国最弱小一国时,再去考虑联曹抗刘,以壮大吴国之事。
但至尊却依旧坚持己见,一定要在此时来夺西城,试探一下蜀汉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邓芝到此时,也读懂了诸葛瑾的意思,道:
“子瑜公,芝虽不得天子之言,却深知天子之心,不怕直言,倘若申仪降吴,吴得西城,天子一怒,则汉吴之盟必破无疑。”
诸葛瑾闻之点头:“事已至此,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邓芝离去。
次日。
凌晨。
西城外。
朦胧山雾里,一点火光突然出现在城头守军视线中。
一个人影穿透薄雾,越来越近,最后来到城门之外。
“什么人?!”城门督喝问。
火把之下,但见城下之人身影忽明忽暗。
“汉镇东将军,邓芝是也!”
“汉镇东?”城门督一愣。
紧接着又问:“你来做甚?!”
“汉军将至,打开城门,给尔等开一生路!”
城楼之上,守城士卒面面相觑。
孤身而至,竟敢如此大放厥词?
但不论如何,如果对方真是汉镇东将军,即使孤身而至,也不是他们能够开罪得起的。
再则,太守申仪早已吩咐过,假使有自称汉使之人前来,当立即进城通禀,不得擅作主张。
城门督遣人入城通禀。
又命人从城头丢下一个竹筐。
然而城下那人却不为所动,昂首挺胸,睥睨而言:
“大汉镇东,岂可缒城而上?!
“吾念至三数,若不开门,则吾走之!
“待汉军至,尔辈辄灭身矣!”
城门督闻之一滞。
他也不是傻子,太守早就预料到会有汉使前来,至于为何而来,也很简单,除了与孙吴争夺西城的归属还能是何?
所以说,明明是吴、汉有求于他们的太守申仪,怎么现在,不论是吴是汉,一个个都这么霸道,好像吃定了西城似的?!
真当魏兴太守,真当魏兴守军都是软柿子,任人揉捏吗?!
“一!”
城下忽然传来一喝。
“你?!”城门督没想到那所谓的汉镇东将来真的,为之一急,结果城下又传来一声。
“二!”
城门督大急:“你且等着,我速去通禀太守!”
“三!”
城门督猛地一滞。
而就在其人犹豫忐忑之时,却见城下那名自称大汉镇东将军的汉使已经去不反顾。
百余步后,彻底融入山雾之中。
未几,就睡在西南角楼上的太守申仪得知了汉使奄至的消息,优哉游哉地来到了汉使所在的南门,却不见汉使其人。
“人呢?”申仪有些疑惑地看向城门督,沉声相问。
其人久在魏兴,专威疆场。
魏兴郡大小文武官吏,多是他承制刻印而授。
所谓“承制”,就是不请示朝廷自己刻了个假印。
所以魏兴郡大小上下,全都是这位魏兴太守、建威将军提拔上来的自己人,对他是既敬且畏。
城门督想到了邓芝所言,有些战战兢兢地道:
“禀将军,刚才我们往城下丢了个篮子,想把他拉上来!
“结果那自称汉镇东之人说什么,大汉镇东,岂可缒城而上?
“然后又说什么念至三数,若不开门,他就要走,待汉军至,我辈辄灭身矣。
“真是岂有此理,真当您这魏兴太守,真当我们魏兴守军都是软柿子任人揉捏吗?!
“明明是他们有求于……”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那城门督脸上。
那城门督脑袋发懵。
却见太守怒斥:“还不赶紧开门去把人给我请回来!”
被打得整个人脑袋发懵的城门督赶忙转向那汉镇东消失的方向,目光在雾里寻来觅去,却怎么寻不着那人的身影。
片刻后,如兔子一般撒腿下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