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达皱眉:
“贾逵又如何?军者,势也!魏军溃败之势已成,凭贾逵一军,已无力回天!”
然而过不多时,又有哨骑回禀。
“安东将军,魏军隘口西北十里之外一处山坳,似有魏军数千人隐伏于彼处!”
徐盛、丁奉眉头不展。
“果然有埋伏?”贺达先是一疑,而后又是轻蔑一笑。
“呵呵,埋伏既已为我等察觉,又如何还谈得上埋伏?雕虫小技而已!”
徐盛摇头:
“不论是否埋伏,贾逵所统豫州军养精蓄锐数日。
“而我等追击曹休数十里,眼下已是强弩之末。
“先暂缓追击,将此间之事回禀至尊与大都督吧。”
…
吴营西北二十余里外。
夜色如墨,似空无一物。
俄顷,覆月之乌云渐移。
皎白的月光倏然泻地。
只见狭道中央,忽显百骑。
月光似水,轻笼众骑。
树影斑驳,随风微晃。
有人以豆食马。
有人解囊饮马。
人马俱披坚执锐。
雄纠纠,气昂昂,蓄势待发。
每匹战马之侧,各悬一具战鼓。
每匹战马背后,各负一头山羊。
山羊之口,俱被紧缚,寂然无声。
不知是饿极还是痛极,其蹄纷乱四击。
“出发。”典满一声令下。
百骑徐徐展蹄,小步轻驰东南,不疾不徐,不慌不忙。
凌晨。
天将亮未亮。
吴军前锋营里,篝火将熄未熄。
巡夜士卒抱着长戟弓弩,倚着辕门打盹。
“——咚咚!”
“——咚咚咚咚!”
忽然,战鼓骤起。
吴人顿时从睡梦中惊醒。
这混乱的战鼓之声,似从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同时擂下,震得地面都为之发颤。
“不好,敌袭!”
不知是谁先撕破了嗓子。
而随着这一声大吼,连成一片的数座吴军营盘瞬间炸开了锅。
“敌袭!敌袭!”
“完了,魏军来了!”
最北面的守夜之将心中大乱,冲出营外一看。
微微晨光与隐隐火光之中,只见魏军骑兵黑甲黑马,如风卷残云,直撞垒门。
当先一将威武雄壮,胯下一匹高头大马,手中长刀挥舞,直向辕门飞奔而来。
“杀!!!”典满大吼一声。
“杀!”其人所统百骑亦是喊杀声震天。
未几,典满一马当先,直接越过辕门冲入吴军营垒,以刀背为锤,左劈右砸,所到之处,吴卒倒跌而亡。
一时间。
杂沓鼓声、踉跄脚步、狂吼杀喊、马蹄擂地、战马嘶鸣、哭号求告,诸声并作。
如潮奔涌,一股脑全部灌入吴人乱军之耳。
吴营之中,顿成沸乱之鼎。
披寒甲,挺长槊,跨黑马的魏军骁骑恍若一尊尊杀神,在吴营内左冲右突,连连穿插。
一个横扫。
又一个冲撞。
一簇簇血挟碎肉迸溅,腥风渐浓,当先一座吴军大营,迅速被血腥之气弥漫。
“——咚咚咚咚咚。”
大营四周,鼓声密若骤雨,自四方八面传来,直透此座军帐。
其声虽然杂碎无章,听不出到底在传达什么军令,然正因此,愈使吴人无从揣度。
但就是如此,更让人心中慌乱。
敌军究竟意欲何为?
又究竟有多少伏军埋伏在了营寨周围?
仿佛整座大寨,此刻已被敌军重重围裹,水泄不通。
吴军上下将卒,敌我莫辨,开始自相践踏,又或拔刀互斫。
营内徐盛本眯眼小憩,闻鼓猛地跳起,赤足提剑冲出帐外。
丁奉亦从另一方向奔来,二人恰在辕门口撞个满怀。
“君侯不好!”丁奉急道,“要营啸了!”
“莫慌!”徐盛马上想到了此间关键。
“传令各军,魏人犯营者已被诛除!
“敢有亮灯者,斩!
“敢有出营者,斩!
“敢有喧哗,乱我军心者,斩!
“巡夜将士弓弩上弦,长牌结墙!随我来!”
徐盛一连串军令下达。
亲卫及诸将校迅速奔往各营。
徐盛亦冲出营外,连声大吼,命所有人回营安坐。
不从者甚众。
徐盛大怒,一把揪住一名溃卒衣领,直接一刀斩之。
而同一瞬间,丁奉同样很有默契地斩杀一人。
二人分头弹压,连斩十数名惊惶乱窜的乱军,才终于把周围潮水般的溃卒堪堪镇住。
不多时,魏军喊杀声渐小。
正当徐盛、丁奉招来战马,欲去追杀之时,魏军骑兵退去。
然而鼓声却不停,愈发诡异。
重时若雷霆,轻时若柳絮。
徐盛不敢轻动。
然而侧耳片刻,脸色骤变:“不对,鼓声忽东忽西,毫无章法,亦无杀意……”
丁奉同样觉得蹊跷,抬手令亲兵出营,举火上山。
待上得山去,入得林中。
只见火光所及,一片空地,并无伏兵。
再深入些,林中似有黑影晃动。
丁奉定睛一看,一阵惊愕,只见山羊悬于林中,羊蹄乱蹬,将一面面战鼓敲得震天作响。
“悬羊击鼓!”徐盛啐了一口。
“好在营啸止住了。”丁奉心有余悸。
“追!”徐盛望着魏军骑兵绝尘远去的方向咬牙切齿,最后一声令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