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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融锁沉江,天子临阵

第267章 融锁沉江,天子临阵

日渐西仄。

隨著汉军楼船、大舰从大江上流奔涌而下,江面上,汉吴水师的战斗开始呈现一边倒的趋势,战爭的天平已向大汉倾斜。

不然呢?

没有悬念。

大汉处於大江上流,这就是水战最大的buff加成,己方战力加强三四成,敌方战力衰减三四成。

此消彼长,单单这个优势,就足以抹除汉吴双方水师的差距。

更不要提士气军心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此刻同样在大汉这边。

再则,这一战,大汉举国之力攒下来的所有战船全部开了出来。

而潘濬手中的战船,至多不过占孙吴五分之一。

全力以赴也好,孤注一掷也罢,总之在战船数量上,大汉强於孙吴,水师战卒数量上,大汉仍然多於眼前这支吴军。

毕竟巫县处於孙吴国境极西,大江上流,粮食逆流而上运载不易,能养活三万兵马已是极限,不可能养再多兵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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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万事万物皆可为兵』,沉江铁锥与横江铁索,就是孙权、潘濬的兵。

然而眼下沉江之锥已破,横江铁索,正在被那几艘巨筏以猛火油焚烧灼热,岌岌可危。

虽然还未被融断,但潘濬已然看到了结局,直接就把完全可以预料的结果写信向孙权递去。

大江之上,战局焦灼。

孙俊指挥著楼船『横江』,已经开到了江心,船上拍竿不住高举,齐齐砸下,几乎將一艘逼近的汉军战船砸得直沉江底。

但这局部的小胜,不过是吴人最后的苦苦支撑而已。

汉军楼船大舰自上游压下的势头如山崩海啸,不可阻挡。

孙俊登上飞庐,举目四顾。

自己麾下还有二三百战船,败局似乎已定,但不论如何,自己都还没败。

“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

他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周围將校士卒鼓气。

紧接著,他召来大吴楼船將军郑胄,急切喝令:

“郑胄,你指挥楼船『晨鳧』,率一半战船横截大江,截住上流的蜀人战船!

“『横江』旗舰,扬起全帆,隨我一起直衝大江下流被我等包围住的蜀人战船!

“我在上流,若能破之,便还有一线生机,再不济,死了也多带几个给老子垫背!”

孙俊作为东吴名將孙桓之弟,继承了孙桓的將军號,爵位,也继承了孙桓的旧部。

而正是这群人,差一点点便在马鞍山生擒昭烈,使昭烈仅以身免,殿后的別督傅肜便是为孙桓旧部所杀。

所以,这群孙桓旧部相较其他吴人,多少是存了一点心气的。

当孙俊亲自擂起將鼓,楼船旗舰满帆驶向下游的汉军战船时,这群孙桓旧部同样发出冲天大吼。

不论是杀出一条生路也好,抑或死到临头的垂死挣扎也罢,总之,吴人在这一刻確实爆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力量。

吴军水师终於开始了颇为顽强的抵抗与反击,一直顺风顺水的汉军水师第一次陷入了血战当中。

横江铁索前。

当孙俊率眾发动猛攻强袭,吴鼓狂擂之时,陈到之子,楼船將军陈曶登上一艘中小型斗舰的望庐。

吴人从巫山港开出来的战船,比他带来的这一批先头汉军的战船要高大许多,数百上千旗帆扬起,处於下游的他便什么也望不见了。

这也是为何孙俊確信,汉军真的已经落入自己布下的口袋阵的一个重要原因。

汉军船只矮小,视线不佳,在顺流而下打出优势,军心士气大涨的情况下乘胜追击,確实很容易上头,最后落入吴人陷阱。

好在陈曶明白,这一次汉吴水战的胜负,並不在自己统领的第一波水师身上,而在隱於上流,由天子亲自坐镇指挥的楼船大舰。

为了把戏演得真实一些,诱敌尽出,他指挥旗舰追得最深,直接追到了横江铁索前。

之后才指挥大筏,焚起猛火油灼烧横江铁索。

如此一来,他的视线变得更差,倘若不是大汉楼船、大舰的熟悉的生鼓角之声自上游传来,他甚至都不能知道,由天子统率的大汉楼船大舰已经抵达战场。

举目四望,陈曶终於对眼下战况有了更为细致的了解。

吴人水师此刻虽已被大汉首尾夹击,但大江最上游,有一支吴人船队硬生生挡住了上游汉军的攻势,为吴人楼船旗舰引领的这一部分水师爭取到了空间与时间。

如此一来,他所统水师仍然陷在吴人重围当中。

上游是吴人水师,下游,则是被自己所统水师驱赶追杀到横江铁索外的中小型战船。

他所统这支船队,已然失去了腾挪的空间。

虽然不会有覆灭的危险,但是毫无疑问,今日大江最艰难的血战已经来临了,吴人在作垂死挣扎,奋命发起最后一击。

“撑住!”

“全给我撑住!”

“陛下就在我们身后,只须一个时辰,吴人必败!”

“將军!左舷!吴狗上来了!”一名亲兵满脸是血,指著左侧船舷惊呼。

陈曶循声望去,只见几名吴军悍卒已然砍翻了两名大汉水手,正试图扩大突破口。

他们眼神凶狠,动作刁钻,显然是水战老手,深知在晃动的船板上如何发力,如何保持平衡。

陈曶冷哼一声,吞下一口带著浓重血腥味的江风,反手“鏘”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

此剑並非饰物,剑身狭长,寒光流动,乃百链宿铁所铸。

整个大汉仅有数柄,天子亲赐,锋锐无匹。

“守住望庐!弓弩手,压制那艘斗舰!”陈曶对身旁军侯下令,其音虽高,却沉稳不乱。

言罢便持剑扑向左舷战团。

一名吴军什长刚用环首刀格开一名汉卒的直刺,正欲顺势劈砍,忽觉眼前一,一道冰冷的剑光已如毒蛇般递到喉前。

他甚至没看清来人的动作,只觉喉头一凉,全身气力瞬间泄去,嗬嗬两声便栽倒在地,鲜血汩汩涌出,染红甲板。

陈曶一剑得手,毫不停留。

手腕翻转,剑光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避开另一名吴卒势大力沉的劈砍,精准刺入其腋下甲冑缝隙。

那吴卒惨叫一声,兵刃脱手。

陈曶侧身让过喷溅的鲜血,左脚为轴,右脚猛地踹出,正中第三名欲从侧面偷袭的吴卒膝盖。

“咔嚓”一声脆响。

那吴卒腿骨竟是立断,惨叫著滚倒在甲板上。

陈到剑术號为汝南冠首,昭烈爱之,陈曶作为其子,剑术虽有不及却也远非普通军卒能比。

无有太多哨。

每一刺、每一抹,皆精准指向敌人防护最薄弱之处。

或咽喉,或面门,或甲冑接缝。

每中要害,极其高效。

水战不比陆战,跳帮接舷战的时候,战阵难结。

个人勇武与杀人技艺、经验的重要性,远比步战要大得多得多,这就给了陈曶这样的战將发挥个人勇武与技艺的舞台。

其人动作快、准、狠,结合著对船只晃动的適应,身形起伏间,总能巧妙地避开对手的攻击,同时递出致命的剑锋。

剑光闪烁处,必有吴卒溅血。

不过数十息间,左舷登船的十几名吴军锐卒竟有半数都被他一人一剑尽数斩杀。

周围汉军將卒见状,士气大振,发一声大吼,將后续试图攀援而上的吴卒又压了回去。

“將军神武!”亲兵激动大呼。

陈曶喘息微促,额角见汗,这番短促激烈的搏杀极耗心力体力,甩了甩剑上的血汗,目光锐利地扫视著周遭战局。

“莫要缠斗!用弩箭!用拍竿!把他们推开!”

陈曶厉声喝令,指挥著士兵利用船载武器御敌。

復又迅速登上望庐,极目远眺。

情形確实不容乐观。

旗舰上的吴將显然做出了最正確的抉择。

孙俊座舰『横江』庞大的船体碾开江波,直衝而下。

飞庐之上。

孙俊全副披掛,亲擂战鼓。

鼓声沉重疯狂,似有决绝死意。

“杀!杀出去!杀光蜀贼!”其人双目赤红,嘶声怒吼,额角青筋隨之暴起。

此刻身处绝境,主帅如此,其麾下孙桓旧部亦被激起了亡命之徒的凶性与狠劲。

『横江』撞上一艘试图阻拦的汉军中小型斗舰。

“砰”的一声脆响。

巨大的撞击力让汉舰剧烈倾斜,船板开裂,江水涌入,江面上很快捲起漩涡。

而不待汉军反应,『横江』號上居高临下的吴军弓弩手挽弓引弩,箭矢如暴雨倾泻而下,瞬间將甲板上的汉军射翻大半。

紧接其后,数条巨大的拍竿被力士奋力拉动,末端沉重的巨石带著呼啸风声,狠狠砸在汉军斗舰的甲板船舷上。

木屑纷飞。

惨叫声戛然而止。

这艘汉军斗舰几乎瞬间解体,船体断裂,迅速倾斜下沉。

船上士卒纷纷落水,旋即被后续涌上的吴船碾过。

一艘汉军艋艟试图发挥其灵活与撞角的优势,从侧翼迂迴,欲要撞击『横江』號较为薄弱的船腰。

然而『横江』號旁,两艘专司护卫的吴军艋艟迅速迎上,以更嫻熟的操舟技巧与之缠斗在一起。

汉军艋艟失去冲势,顿时陷入被动。

船上十余汉卒很快被吴船接舷,陷入人数劣势的苦战。

孙俊的楼船、大舰就这样仗著体型和兵力的绝对优势,在陈曶所统船队中横衝直撞。

它们根本不与汉军中型斗舰过多纠缠,而专门寻艋艟、走舸及落单的小型斗舰下手。

局部战场上,吴军竟真的凭藉孙俊发起的亡命一击,暂时夺回了主动权。

数艘溃败的斗舰见主將旗舰如此悍勇,也纷纷鼓起余勇,拼死向周围的汉船发动反衝击。

江心战团愈发混乱惨烈。

箭矢在空中交错飞舞,不断有人中箭落水。

原本一边倒的攻势,慢慢恢復均势,甚至孙俊楼船所在的局部战场还形成了不小的优势。

孙俊身先士卒,跳帮接舷,一如大汉陈曶,靠著个人勇武肆虐汉军舟船。

陈曶所率的汉军先头船队,被这拦腰一击打得有些发懵,阵型开始混乱,各船之间难以有效呼应,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窘境。

虽然上游大汉主力舰队正不断突破郑胄的阻击,步步逼近,但显然还需要时间。

而这段时间,足以让孙俊造成更大的破坏。

陈曶手刃一人,登上望庐。

吴人的攻势被他看得分明。

“稳住阵脚,收缩防线,儘可能拖延时间,待陛下彻底碾碎吴人,完成合围!

“传令!各舰向我靠拢!结圆阵防御!艋艟游走袭扰,不可正面硬撼楼船!”

陈曶的將令通过亲兵和旗鼓號角迅速传达下去。

大江上流。

曾与陈曶一併戍卫东宫的东宫卫率,並与陈曶一併平定汉嘉太守黄元之乱的楼船校尉郑绰,郑璞族兄,负责指挥伏波號。

大督陈到此刻在江南指挥攻坚,其楼船旗舰『长鯨』,此番则由巴东太守阎宇统率。

至於后方重镇永安,则由张飞次子,侍郎张绍手持虎符,並御史中丞孟光留守。

这一战,大汉举军尽出,几可谓不留后路退路。

『伏波』、『长鯨』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与周边十余艘中大型战舰一起,將天子所在『炎武』巨舰护得严严实实。

『炎武』楼船,飞庐之上。

刘禪扶舷而立,纵观江面战场。

一眾起居郎、侍臣,以秘书郎郤正及张松之子张表为首,立於刘禪周围,与刘禪一併临高望远。

此刻,所有人都听到了下游吴鼓狂擂,也都看到了,原本处於颓势的吴军竟组织起了像样的抵抗。

隨『炎武』、『伏波』、『长鯨』楼船併力东下的数百大舰、艋艟,被吴人迟滯在大江江面上。

任谁都看得出来,短时间內难以攻到下游为陈曶解围。

而更下游。

吴军那艘更大的楼船旗舰,此时已经撞入了陈曶水师阵中。

『炎武』飞庐上,原本热烈的气氛此刻略显沉闷,天子无声,所有人便也都寂然无声。

张表看了眼天子神色,犹豫片刻后终於出言:

“陛下,无须忧虑。

“这不过是吴人最后的垂死挣扎拔了。

“只待郑绰、阎宇楼船再出,则此战已胜,再无悬念。”

刘禪默然頷首。

不用张表说他也能看出来,吴人战船失序者已然泰半,这確实是吴人垂死前的最后一击,

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吴人舟师的覆败只是时间问题,没有任何悬念可言。

“擂鼓东进。”刘禪出言。

张表瞬间振奋神色,旋即唤来龙驤司马季舒,命他把天子军令传达到隔壁阎宇、郑绰处。

很快,『炎武』號上,最大的一面战鼓擂起。

最特殊、最振奋人心的响亮鼓声震盪江天,阎宇、郑绰两艘楼船率十余大舰起锚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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