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两刻钟后,一队带着两封简短密信的毛部亲兵携着未点燃的火把驱马奔出了镇江城。与此同时,毛文龙也小跑着回到了游击将军府。
毛文龙回来的时候,白在英、白在筠两姐妹已经离开了,不过那个鞑子信使还在角落里瑟缩着。
“末将来迟,让诸位久等了。还请恕罪。”毛文龙越过门槛,走到沙盘与大案之间的空地上,抱拳环敬众人。
“毛游击不必介怀,”袁可立笑着伸手,指了指毛文龙的座位。“请坐吧。”
“是。”毛文龙再拜落座。
“卢百户,”袁可立偏头望向仍然把着绳子,握着刀柄的卢剑星。“请你把那个鞑子带过来吧。”
“过来吧,”卢剑星扯了扯绳子,用女真语说道:“该问你话了。”
“嗯,是”莽库的心一直跳得很快,现在更是宛如擂鼓。他哆哆嗦嗦地跟着卢剑星绕过已经被罩住了的地区沙盘,走到毛文龙先前站立的位置。
这回,卢剑星把绳子放开了,莽库也就能顺利地跪下来了。“奴才莽库叩见‘高邦佐’老爷!”
“你说什么?叩见谁?”陆文昭的女真语水平很高,可他还是让那三个奇怪的音节给搞糊涂了。
高邦佐悚然一惊,他虽然听不懂女真语,但他对自己的姓名还是很敏感的。
“奴才莽库叩见‘高邦佐’老爷!”莽库拉高声调,又磕了一个头。
这下,不但是高邦佐色变,就连袁可立、毛文龙他们也清晰地听到了这个词。只有同时对北方话及女真语一窍不通的白再香还处于茫然状态。
“他似乎把您当成高参政了。”陆文昭对袁可立说。
“请你帮我问问他,”袁可立没什么表情,但还是忍不住瞥了高邦佐一眼。“就问他是怎么知道‘高邦佐’。”为了不让高邦佐感到冒犯,袁可立便故意学着莽库的女真腔调聊做避讳。
“你是怎么知道‘高邦佐’的?”陆文昭亦如是。
“阿敏贝勒明白告诉奴才,要把那封信送到一个叫‘高邦佐’的大老爷手上。”莽库伏在地上说。
陆文昭简略说道:“贼酋阿明指名道姓地让他把那封信交给高参政。”
袁可立犹豫了一下。“告诉他,我不是高参政,是袁参政。”
“真的要告诉他?”陆文昭确认道。
“那个什么阿明会知道的,或迟或早而已。”袁可立又拿起那封信仔细看了看。
陆文昭重重点头道:“仔细听了!你面前的人不是‘高邦佐’大老爷,而是‘袁可立’大老爷!”
“‘袁可立’老爷?”莽库疑惑问道:“那‘高邦佐’老爷又在哪里?”
“他问高参政在哪里?要告诉他吗?”陆文昭平视前方,不给莽库任何一点暗示。
“看高参政怎么说吧。”袁可立反复地读着信,也没抬头。
“告诉他就是。”听了这么半天,高邦佐彻底松气了。这一连串的问答相当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帮他洗清了最后的通敌嫌疑。
“‘高邦佐’是这位!”陆文昭摆手朝向袁可立下首的首座,也就是坐在莽库身边的高邦佐。
莽库愣了一下,紧接着便磕头道:“奴才叩见‘袁可立’大老爷!叩见‘高邦佐’大老爷!”莽库就是再不懂大明规矩也明白坐在中间的人是一把手,坐在下面的二把手这个道理,所以磕过头,莽库又把身子转回去,直面袁可立。
“让他站起来说话吧。”袁可立对卢剑星说。
“袁老爷让你起来说话。”卢剑星轻轻地踢了踢莽库的小腿。
“谢老爷!”莽库再拜起身。
“问他知不知道这封信上的内容?”陆文昭居间翻译的时候,袁可立也举起了信。
“回老爷,”莽库摇头说,“奴才不知道。”
“他说他不知道。”陆文昭翻译道。
砰!
“你撒谎!”袁可立猛拍桌子,摆出怒容,并向陆文昭使了个眼色。“一个写信时全程在场的信使竟然敢说自己不知道信上的内容?”
陆文昭会意,翻译的时候也怒目瞪视,抬高声调。
莽库被这突兀的厉声惊得跪了下来。“老爷,吴尔古代贝勒写信的时候奴才并不在场!”
“他说他不在场。”
“你撒谎!这上面明白写着,阿明和‘兀儿忽太’密会的时候,鞑子信使就在当场,而且只有三个人!”袁可立举起邱聚禄自行写就的“问答”,厉声说道。
听完翻译,莽库立刻明白,那几个押送自己的人不仅把他们在笔上的谈话带了回来,而且还把自己和那守墩官之间的对话写成了文字,通报给了面前的大老爷。
“‘袁可立’老爷,阿敏贝勒和吴尔古代贝勒密会的时候,奴才确实在盐库,那些桌子椅子也确实奴才搬过去的。但他们谈话写信的时候,奴才一直在外面,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啊!”莽库满头大汗地解释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