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为了抢几桶“金汁”,这两农人便挥拳相向,闹得这般动静。
“这位巡总,他欺负人!”那名被陈旺泉殴打的汉子很是委屈,略带辽东口音地说道:“他叫俺……北方鞑子!”
罗从南闻言,立时皱起了眉头,颇为恼怒地瞪向陈旺泉:“你为何要辱骂他为……北方鞑子?”
曾为东江镇军将的罗从南对“北方鞑子”这个极具侮辱性的词语,很是忌讳。
我等虽为辽人,但他娘的可不是什么“鞑子”!
而且,新洲政府对于移民的地域隔阂也向来警惕,在将各地移民混编安置的同时,也在通过各种手段,极力消除每个人的地方属性。
只要来到新洲大陆,那便是新洲人!
不论你是南方的广东人、福建人,还是北方的辽东人、山东人,甚至是那些被归化的地方土著,都只有一个身份,即新洲人。
但是,地域之争,风俗之议,在众多移民群体中还是难以消除。
早来几年的那些广东移民,自诩为新洲开国的元老之辈,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老“资历”,平日里对后来的移民,尤其是辽东移民,难免言语间带些傲气,甚至还奚落调侃他们为“北方鞑子”。
这让人既感到无奈,又心酸。
“鞑子”,那对每个辽民而言,是一辈子的噩梦。
“这位巡总……”眼瞧着面前这位警长神色不虞地瞪着他,陈旺泉不免有些心慌,聂聂地说道:“他抢我的‘金汁’来着……,他不守规矩,他还动手打我了!”
“当街互殴,有违我新洲治安管理条例。”罗从南冷着脸说道:“将他们两个都给我带去巡警所,然后通知他们所在的村屯来领人!”
“巡总,你们不能这样……”陈旺泉听了,立时就急了,“你们将我带去巡警所,这不是耽误我拉粪肥吗?”
日他老母,自己要被带走了,谁知道会不会再冒出一个抢“金汁”的人,趁着他们都不在了,一股脑地将这座茅厕里的粪水给捞走了。
“聒噪!”罗从南没理他,大手一挥,命令几个巡警将他们二人推搡着,带往巡警所接受治安处罚。
虽然,我新洲治安管理处罚中,没有打板子、上枷以及站笼之类的苦刑,但训诫、监禁、罚金等轻微惩治手段还是有的。
要是罪责较重的话,比如,闹出伤人、致残,乃至死亡的恶性案件,那说不定就会被投入矿场或者转送至偏远屯殖点服几个月乃至十几年的苦役。
是的,新洲目前被直接判处死刑的犯人极少,一般仅针对颠覆、动摇新洲政权、叛国,以及暴乱、恶性杀人罪行,才会被公审处以极刑。
一些不甚严重的罪行犯人,基本上都是被判处苦役,为新洲的发展建设贡献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不过,新洲建立不过十年时间,万里迢迢来到新洲大陆的移民,绝大多数都是吃不饱饭的饥民、难民,在这么一个安定祥和的生活环境下,几乎都在为美好生活而努力打拼奋斗,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去搞偷鸡摸狗的行径。
况且,新洲政府对地方的控制力可比大明要严密得多。
别说下面的寥寥几个县镇、港口有经过培训的官员、书吏进行有效管控,就连最基层的村屯、拓殖队,也都处在政府精细管理之中。
每到冬闲时节,村(屯)长、拓殖队长、民兵小队负责人,乃至驻村的农技人员,都要分批前往附近的县镇进行管理培训,汇报地方生产情况,接受政府的最新指示。
故而,下面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事态还尚未扩大,便会被下面的基层组织很快消弭于无形之中。
这对他们而言,可是实打实的“政绩”和“功劳”,可不能因为细小的疏忽,影响了自己的前程。
至于要动用警察的力量时,那就说明事情已经不小了,村(屯)长也无法将之压下了,多半是涉及到暴力犯罪,需要司法介入了。
要是再惊动了内务部,调动轮值民兵,甚至军队力量,那则意味着一场血腥即将到来。
所以,尽管新洲的移民们已然知道这些巡警跟大明的衙役、差役截然不同,断不会逮着机会使劲折腾犯事之人,但要被带回巡警所关小黑屋子,到最后还要通知他们所在的村屯负责人来领人,还是极为抗拒,一路上不断地讨饶说好话,希望能放他们一马。
但罗从南虎着脸,根本不予理睬,一心想要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谁叫其中某人嘴臭,辱骂辽人移民为“鞑子”呢?
“罗头,我听说前一阵子,咱们新洲从墨西哥西夷地界的几个小岛上买了两船鸟粪回来。”一名巡警一边走着,一边跟这位长官说着闲话套近乎,“这玩意施在田地里,获得的效果说是比粪肥还要好几倍。如此一来,咱们新洲农人到处抢夺‘金汁’的事怕是要少许多了。”
“嗤!”罗从南嗤笑一声,扭头瞥了一眼身后两个抢“金汁”的农人,“你怕是想多了!从墨西哥拉来的鸟粪,就算购买的价格足够低,但多少也有个不菲的运输成本吧?你算算,运到咱们新洲地界后,这一担,哦,这一吨鸟粪得卖多少钱?……最少也要六七块钱!”
“这一亩地,起码要用几百公斤吧?二三十亩地,那就是两三吨的用量,费……十几二十块!你要种地的话,舍得掏钱去买吗?这玩意,终究还没有证实效果如何,谁特么地愿意去冤枉钱!”
“这茅厕里的粪肥,好歹不怎么大钱便能沤到田地里,而且还能让庄稼至少增产两三成。你觉得,农人要施肥的话,该如何选?”
“嘿嘿……”那名巡警连连点头,附和着说道:“罗头说的是,咱虽然没种过地,但也常听老一辈说,庄稼一枝,全靠粪当家。这粪呀,有牲畜的粪便,也有咱们人排出的粪便,但用鸟粪肥田,还真没听说过。”
“可是……”身后一名巡警弱弱地问了一句,“可是,若鸟粪没用的话,咱们新洲为啥要大力气从墨西哥那边拉回来呢?”
“嗯?……”
“嗯?”
罗从南和那名巡警闻言,立时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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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