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长安君成蟜
秦赵边界,夜色如墨。
一处刚刚被血与火清洗过的、罗网的据点,篝火舔舐著残破的木樑,发出“噼啪”的爆响,將四周那些狰狞的尸骸,映照得忽明忽暗。
“统领大人的造物,真是越来越神奇了,竟有千里传音之能。”
一名身穿黑色紧身劲装、身形矫健的少女,正半跪在地,搜查著一具罗网刺客的尸身。
她摩挲著自己无名指上的玄铁指环,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惊奇与讚嘆。
“不过……这真的还能算是机关术么?”
“乙三,收起你无聊的好奇心。”
不远处,另一名气质更为冷漠的女子,缓缓抬起了手中造型奇特的机械弓。弓臂之上,微不可闻的机括声响起。
“处理完了自己的事,便抓紧休整,准备赶往下一处战场。”
话音未落,她指尖微动,“咻”的一声轻响,箭矢破空!
“呃!”
一声闷哼,一个原本在尸体下装死、试图趁人不备逃走的罗网杀手,后心被箭矢贯穿,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墨乙一,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机械弓。
在这片修罗场中,与她们二人同样装束,同样武装到牙齿的,还有另外七道身影。
快速的在废墟中穿行,高效而专业地处理著战后的首尾。
她们没有名字,只有代號。
墨乙卫。
作为秦时墨鈺最信任的六支亲卫之一。
他手中若有什么好东西,自然是第一时间,紧著她们这些最锋利的“刀刃”。
於是,在常人难以想像的资源堆砌,九人的修为硬生生突破了先天之境,且人人配备了复数的制式法器。
寻常的天人宗师,若是在她们九人状態良好、装备齐全的状態下,亦只有被活活困杀一途。
很快,据点內所有具备价值的情报,都被匯总到了墨乙一的手中。
她將黑色指环轻轻抵在了自己的额前,闭上双眼,心念微动,庞杂的情报便化作无形的讯息,跨越山川河岳,瞬间传向了远方。
片刻之后,指环微微一震。
在后方负责情报分析和指令传达的参谋部,核实过她们的状態后,给出了新的目標。
墨乙一睁开双眼,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没有半分的疲惫,只有绝对的服从。
“走。”
九道身影没有丝毫迟疑,迅速集结。
黑色滑翔翼展开。
凭藉著先天高手的轻功与雄浑气劲,几步助跑,便迎风而起,九道黑色的身影,如蝙蝠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深沉夜空中,向著下一个杀戮场,飞掠而去。
……
在墨乙卫离去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道华贵雍容的身影飘然而至。
她身著一袭暗蓝色长裙,裙摆宽大,其上以炽烈的金线绣出三足金乌的繁复图腾,在火光映照下,仿佛有烈焰在其上流转。
“又是一处罗网据点被捣毁。”
焱妃赤足悬浮於半空,明艷凤眸平静扫过下方已被火焰吞噬的山寨,又缓缓抬起,望向那九道黑影消失的漆黑夜空。
“墨鈺……他何时,已將触鬚,伸至了这秦赵之地?”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著几分疑惑,“是因为六国合纵抗秦,他想在此地搅动风云?还是说,他们……也在寻找著什么?”
话音未落,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身著浅蓝色广袖长裙的清冷女子,带著十数名阴阳家弟子,悄然出现在焱妃身后。
女子脸上覆著一束天蓝色的眼纱,遮住了她的双眸,却遮不住那份仿佛与生俱来、如月华般的清冷孤高。
“姐姐,你似乎对那个人,很感兴趣。”月神的声音清冷,如同高悬於天际的月光,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她向前半步,与焱妃並肩而立,目光同样凝视被烧成白地的山寨,缓缓说道:
“无论是百越太子『赤眉龙蛇』,还是拿到信陵君遗物的罗网叛徒『惊鯢』,他们所掌握的,有关於『苍龙七宿』的秘密,都已落在了那个人的手中。”
“不管是天意如此,还是他刻意为之的巧合。两次三番地阻挠我阴阳家的大计,他,便已经站在了我等的对立面。”
月神微微侧过头,被轻纱遮住的脸,仿佛正“看”著自己的姐姐,
“姐姐,你可莫要……自误。”
“自误?”
焱妃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嗤笑,她微微仰起头,宛如一只睥睨凡尘的凤凰:
“就凭那个长得跟田地里寻常老农一样的傢伙?”
话虽说得轻蔑,可她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人身影。
明明以机关术闻名於世,號称不善武艺,可在那夜紫兰轩的试探中,却是以一种闻所未闻的玄奥术法,轻描淡写地將她击败。
那是她焱妃,平生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
那份挫败感,如烙印般,深深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担心被心思敏锐的妹妹从自己眼中看出什么端倪,焱妃不动声色地撇过头去,装作在观察是否还有什么遗留的线索。
月神倒也並未察觉姐姐的异样,见她似乎真的未將墨鈺放在心上,便也不再多言,转而提起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成蟜身上,有苍龙七宿的线索。不过……”
她秀眉微蹙,清冷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困惑:
“眼下的局势,有些混乱。罗网的杀手,和墨家的那些人,好像都盯上了他。”
“而且,从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来看,罗网那边,似乎是要杀他。反而是与他处在敌对阵营的墨鈺,却好像……在派人救他。”
眼下局势错综复杂。
对於一向沉浸於星辰轨跡与命运推演,不食人间烟火的月神而言,实在是有些超出了理解的范畴。
常在红尘之中闯荡的焱妃,却是淡淡地笑了笑。
她看著自己这个心思单纯的妹妹,红唇轻启,说出了一段让月神似懂非懂的话语:
“在权力的角逐场中,来自背后的刀,往往要比对手从正面刺来的剑,更加致命。”
……
与此同时,沿途扎寨的秦军大营。
昏黄烛火在帐內跳动,將一道年轻而挺拔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年仅十七岁的长安君成蟜,身著將甲,然那张英武非凡的脸庞上,却全无少年得志的意气风发,唯有忧虑与愁苦,紧锁眉间。
孤身一人,在空旷的营帐之中,反覆踱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身处於一个巨大而无形的漩涡中心。那漩涡深不见底,暗流汹涌,稍有不慎,便会被撕扯得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是傻子。
他知道,吕不韦將自己从咸阳派来这凶险的赵地战场,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可他想不明白,吕不韦到底会从何处下手?是战场上的借刀杀人?还是军中的构陷与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