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总镇一张口,下面跑断腿啊。”
薛蝌抱怨道。
脸上带著笑容。
自从京城收到总镇回大同的消息后,他就再也没有好好歇息过,一路奔波的途中都在忙,回到大同后更忙,今日总算得了半日的空閒。
薛唐粮行。
想到外头的招牌,薛蝌脸上更是自信。
“哥。”
“你肯定变不回以前那样白了。”
薛宝琴也在。
语气虽然还是向小时候那么调皮,可也懂得心疼人,主动为哥哥倒了一杯茶。
薛蝌身上完全看不到公子气息。
一杯茶虽不至於一饮而尽,但也乾脆利落。
“我又不是小白脸,要那么白做什么。”
薛蝌不以为然。
薛岩听著兄妹之间的对话,心里头愜意的同时,但也不忘关心王信的事,好不容易叫回来儿子。
“你说要追赃?”
“嗯。”
“已经不是秘密,大概明天就会公布出来。”
薛蝌点了点头。
“还秘密,恐怕周员外早就知道了。”
薛岩冷笑两声。
薛不信:“如此保密的事,周员外怎么知道?”
父亲嘴里的周员外,当然是大同周家商行的东家,背后关係深厚,朝廷也有人,就是兵部侍郎李源,甚至他的孙女婿也是大同西军汤平。
汤平会泄密?
薛蝌不信。
“这么大的事,你不说,我可能不知道,毕竟我们家根基不在大同,但是周员外在大同什么地位?追赃又不是几个人轻易决定,必然需要做完全的准备,知道的人越多,周员外也更可能得知。”
“他知道又如何?反正他也没有泄露出去。”
薛蝌不以为然。
“谁说呢。”
薛岩眼神飘忽不定,“周员外这几日邀请我去见面,大概为了此事。”
薛蝌一愣。
感觉不对,“父亲是不是知道什么?”
薛宝琴睁大了眼睛。
“总不是王信越来越强势,很多人心里不安啊。”
“只我们薛家,大房和二房每年各拿出三万两银子,而且原本是我们二房的生意,王信突然引入大房。”说到此处,薛岩嘆了口气。
如果是別家的势力,薛岩还不怎么担心。
了不起应付几年,王信总不能一直盯著自己吧,江南又是薛家的根基,回头有把握驱逐出去。
偏偏是大房。
大房在江南的渠道比二房强多了,只不过这些年败了下去,自己反超了回来。
所以是大房回江南的话,以大房原来的门路和关係,以后谁吃谁不一定呢。
薛岩內心不快,幸灾乐祸道:“我们薛家都如此,我不信王信放著周员外这些人会不下手,周员外他们也傻,多少清楚王信的手段,必然会想办法应付。”
“父亲,你可不要参与。”
薛蝌生怕父亲乱来,竟然警告起来,“总镇的手段多得是,孩儿不看好別人。”
“怎么会。”
薛岩摆了摆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信在大同呆不住,周员外给我承诺再好也是空中楼阁,但是也不能不做些动作。”
“父亲要做什么?”
“王信的要求,我可以让步,但是我们和大房生意上的竞爭,王信不能插手。”
“父亲是想要吞了大房的生意?”
薛蝌有些犹豫。
“你堂兄是个什么性子,不用为父多讲,你们兄妹也清楚。”薛岩不容置疑,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们两兄妹自小跟著我跑,多少懂一些经商的道理。”
薛宝琴小嘴了。
堂兄不行,但是堂姐厉害著咧,
薛蝌无话可说。
前几年的时候,贾府的確有些底子空,名头虽大,又有巡盐御史的姑爷,还有贵妃的女儿,顶著开国四王八公两国公的名头,却失去了实权。
就算如此。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堂堂一个金陵知府,说到就弄到。
大房投奔贾府,按道理这些年,生意就算不进步,至少也不退步。
可別说江南的生意,连原来宫里的生意都丟了。
剩下些棺材铺,当铺等市面上的小生意。
后靠靠著河西集市弄了几个铺面,没想到河西集市一日兴盛一日,光几那个豪华地段的铺面都能日进金斗了,更不提河西营租的那些仓库。
直接做生意能提供便利,或者转手租出去就是钱。
总之。
薛蝌能理解父亲想法。
做生意不是种地。
田亩在自己的手里,哪怕有几年收成不好,总会熬过去,田亩还是原来的田亩,家族还是原来的家族。
可经商不同啊。
经商要顾虑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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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退的余地。
因为往往一退,自己就退没了。
“你堂兄別说读书,能不把家业败了就算他对得起祖宗。”
“你现在也没有心思读书了。”
“杂官也是官。”
“这些年东南倭患逐渐消停,耕地也不容易买了,只几百亩土地,撑得起如今的家业么?”
薛岩看著儿子性格坚硬,已经足够懂事。
於是耐心的解释:“所以二房的生意不但要保持,还要继续做大,大房如果能撑得起来,我也不会非要和大房抢,可大房撑不起来,总不能让给大房后,任由大房败下去。”
薛蝌理解了父亲的意思。
只是总镇能接受吗?
薛蝌闷闷不乐的离开。
“你大哥跟在王信身边,的確学了一些本事,人也懂事了很多,可惜也沾染了些许王信身上的臭毛病,做事太过不计较得失了些。”
薛岩向女儿抱怨道。
“计较得失是人性,可这样的人,反而做不出大哥哥如今的事业。”
薛宝琴看著父亲笑道:“大哥哥一路走来有多么艰难,可別人都做不到的事,唯独大哥哥不但做到了,而且做得更好,那么父亲要不要想一想,如果大哥哥身边都是计较自己利益得失的人,岂有大哥哥的今日?”
薛岩想著女儿从小敬佩王信,向著王信说话不奇怪。
刚要开口。
突然一震。
女儿的话越想越有道理。
“可王信能得到什么啊。”薛岩越发迷茫。
不计较利益得失。
到头一场空。
“父亲,女儿常想起大伯的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大伯说他做生意向来不敢求全,父亲记得大伯说做生意要爭,可父亲又忘记了大伯也说过,做生意不可过分求全。”
“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薛岩有些欣喜。
薛宝琴摇了摇头,“堂姐说了一些道理。”
她还是不愿意父亲要挤出大房。
父亲的想法太过偏激。
按照父亲的思路,天下就没有寧日了。
还是大哥哥说得好。
但求心安。
薛岩脸色一板,“那丫头从小就精著狠,尽拿话框你。”
打定主意还是去见周员外。
一个王信对商人越来越严厉,这些也就算了,自己给王信帮了多少大忙,倒头来,他竟然引入大房,不就是想要拿捏自己么。
总得想点办法自保,报团取暖不失一条路。
薛宝琴嘆了口气。
小时候觉得父亲都对,长大了后,又觉得父亲也不是太对,又有时候觉得父亲也太固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