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南下北上
“永信票行。”
金字黑底大招牌,比衙门都还要气派。
王信站在招牌下念道,然后笑著回头,“为何不叫恆信?”
“取名恆信的商號太多,永字虽落了下乘,胜在新,小姐便定了这个名字。”年轻的掌柜蓝槐恭敬的回答,身上还带著一股自信。
给人印象不错。
身上有些张扬的味道,会引起一些人的反感。
偏偏这些人成事不足,坏事有余。
只需要其中一个人表达句不满,这样的年轻人就下场很惨,所以大周的官场上见不到张扬的年轻人,只有一个个装深沉,然后解释为沉稳,实则违背人性。
眼前年轻掌柜的气质,註定了此人不甘於平庸。
既然不甘於平庸,必然有闯劲。
有闯劲就会琢磨,琢磨就会带来新的思路。
“去看看吧。”
王信笑道。
薛宝釵曾经有创办票行的思路,自己顺势介绍了一些自己知道后世的理论,眼前这家永信票行虽然是薛宝釵创办的,但也可以说有自己的影子。
不过终归还是薛宝釵的。
她的確是个聪明的女学生。
蓝槐虽然年轻,才不到三十,已经负责整个永信票行。
“大明宝钞为何失败,盖因为官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任何事情到了官府手里最终都会失败,所以节度使才选择支持民间创办,官府只负责监察。”
“如果民间失败,带来巨大的灾害,那也是官府监察不力的原因,连监察都搞不定,更不谈管好票號,所以节度使的决定是正確的。”
经过一间屋子,里面传来爭论声。
王信停步,似笑非笑的看向身边的年轻掌柜,蓝槐如实承认:“得知节度使要来,我等欣喜若狂,也想要节度使看看票行到底是怎么做的。”
周围的几名亲卫见节帅没有表示,悄然的退了两步。
“大明宝钞和大周宝钞的失败,两朝官府皆不承认,也不许民间討论,谁討论就是大逆不道。可失败是事实,不让討论的后果就是百余年了,宝钞彻底被嫌弃,不但失去了价值,还成为了朝廷压榨百姓们的利器,不光给国家带来巨大的损失,也给百姓造成无法修復的伤害。”
屋子里的对话很快。
又有人说道:“我们討论了这么久,也请了很多人来探討,得出的结论是银票如今不適合绑定白银,更適合绑定粮食。”
“为何?”
里间有人询问,王信也来了兴趣,在窗户外认真听。
谁也不见谁。
虽然都装作不知道对方的存在,的確有了放言的勇气。
“银票绑定白银,的確確定了银票的价值,但是人们获得了银票后,正因为银票的价值,许多人会储蓄起来,而不是出去流通,失去了流通价值,永兴票行发行出去的银票就失败了。”
“咱们的银票,只有在市场上流通起来,银票有了价值,我们票行也才能盈利。”
听著里间的对话,有些话王信比较认可,有些保持怀疑。
但正如旁边紧张的掌柜所言,事务只需要让討论。
眾人集思广益。
犯错並不怕,错了就改,吸取教训下次做好。可怕的是犯了错就当做没有犯错,任由其腐烂下去,这才可怕。
“你不错。”
王信明白对方要的是態度,王信认可了对方。
听到节度使的表態,蓝槐和几位掌柜纷纷鬆了口气。
银票发行带来巨大的轰动和非议,没有节度府的强力支持,谁都不敢做下去。
离开了此处,来到后面的一处院子。
院子里种了一些番薯。
十几名来自福建的农户,被薛家商號一起请来,“他们是当地的能手,不光会种番薯,也懂得一些道理,所以商行费重金请来大同。”
光有种子不行,还要有会种的人。
番薯已经在福建种植二三十年,这些人种了半辈子的番薯,又是个会思考的。
大同和福建终归是一个大陆架。
区別虽然有,但不至於同样的作物就不能种了。
福建种水稻,大同也有水稻。
福建能种番薯,大同当然也能种番薯。
前来的路上这些人就在商討,抵达大同的第一天就亲自动手。
番薯抵达大同的消息,票行第一时间上报,等王信从代州返回大同已经是第六日了。
“能不能种?”
“能。”
眾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能种就行。
王信客气的问了几句,不久后便离开。
“这是节度使?”
有位农夫不敢置信,感觉就像家乡里有德的大户子弟,哪里像一个节度使,这样大的官,一点官样子也没有,他们十分的不適应,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错。”
“他就是大同节度使,可別小瞧了他年轻。”
蓝槐高兴的笑道。
王信三十三岁,比自己年长四五岁,但是自己的成就比起对方实在是拿不出手,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他们经过这么久的摸索,银票发行的规模越来越大,影响力也变得巨大无比,非常確定他们做的方法是对的,可对的事情不一定就能做。
眾人最担心的是节度府变卦。
虽然节度府的诚信非常好,可巨大的利益面前,谁敢相信节度府不会变卦?
“还是要几头准备。”蓝槐没有彻底放心。
另外一名掌柜点了点头。
回去大同节度府。
陶升穿著推官官服,脸色迟疑片刻,“难道真的任由这家票行控制银票?”
“他们发行的银票能获得別人的认可。”
王信懂陶升的意思,要把道理给他讲明白。
韩彬跑了。
翟文被自己推出来主导大同的事物。
朝廷如今自顾不暇,倒也没人顾得上韩彬的事,奈何翟文手里亲信不多,能用的人更少,所以陶升倒是成为了翟文身边的红人。
“他们的银票,不是我节度府规定,大家就用的,而是他们推出的银票,获得別的商號的认可,別的商號愿意使用,认为可以给他们带来利益。”
“我凭什么反对?”
王信问道。
陶升愣住了,这话还用问。
王信嘆了口气,“如果我是眼红他们挣钱,我禁了他们,那我是不对的。”
不等陶升开口,王信接著说道:“如果认为他们的危害会很大,那么就得討论危害在哪里,如何杜绝危害,这才是节度府或者官府检查的必要。”
一禁了之。
这是封建社会最大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