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若是见到叶家小姐记得劝上两句,就说他爹压根没咯血,都是装的,莫要担心。”
竇笠笑道:“好嘞。”
等到罗通离开,竇笠娘亲凑过来问道:“是不是有事啊?”
“娘你干嘛?”
“有事就赶紧走吧,別在我这儿耽搁功夫。”
“哎,我这才回来几天,你怎么就开始赶人了呢?”
“你早点出去给我找个儿媳妇,下次回来的时候最好抱个娃娃。”
竇笠恨不得在耳朵里塞上两根鸡毛,得,自己回来纯属多余。
东安城太平著呢。
却说叶念依与父亲不欢而散之后,直接去了月牙城一趟,找到铁鸿就是一番诉苦。
岁月倒是没有在铁將军脸上留下什么痕跡,毕竟他本来就是光头,也没有禿顶脱髮的烦恼。
见过故人之后,曾经的小叶子,如今的叶仙子便去了大漠中的飞天秘境。
曾经仙气渺渺、人跡罕至的绝妙隱居之地,如今已经改头换面,变得热闹非凡。
桃源依旧是那个桃源,只是里面多了许多妖兽。
除了原本的猴老大、芝老二、驼老三,还多了一个白老四(白泽),以及一眾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过它们都有一个顶头上司,自然就是南宫灼灼。
南宫灼灼亲切地挽住小叶子,说道:“看,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这些妖兽都是地脉异动之后流窜到人间,送又送不回去,一个个看著可怜,於是南宫灼灼便乾脆把白泽拐骗过来,和她一起將“飞天帮”做大做强。
叶念依与南宫灼灼並肩而立,曾经两个好到难解难分的少女,如今俱是已经长大,出落得极为美丽。
一个依旧喜欢粉裙,一个依旧喜欢绿裳。
两人一见面立刻凑到一起说悄悄话去了。
南宫灼灼说:“我这掐指一算,好像又到日子了?”
叶念依点头:“嗯,第十年了。”
“也不知道云逸和宋姐姐怎么样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既然三界完好无损,便说明他们不会有事。”
叶念依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担心不已,只是一味自我安慰,不愿表现出来。
南宫灼灼却是“心胸宽广”,“別皱眉嘛,我陪你一起回去。”
叶念依:“哼,谁稀罕。”
她板起小脸,可惜並未支撑多久,便被灼灼挠到痒处,笑了起来。
两个女子笑闹一番过后,这便启程去葬剑谷了。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会去葬剑谷聚上一聚,算是某种不成文的规矩。
只属於他的“规矩”。
南宫灼灼:“对了,你这次回东安城探亲,有没有看到苏姐姐啊?”
叶念依:“没有,不过我看老皇帝精神矍鑠,整日忙著鞭策苏睿,估计苏姐姐嫌吵,这才去了其他地方。”
“苏睿不是吵著闹著要早点生个孩子,让孩子继承大夏吗?”
“都怪云哥哥乱出餿主意,苏睿因为这事被揍得更惨了。”
“云逸害人不浅。”
“就是就是。”
却说苏青独自游歷九州,这些年走了无数地方,踏遍大夏、大炎之后,竟还去了趟北荒之地。
她原本出外行走毫无目的,只当打发时间。
不过后来发现自己每次要去某处,就会发现那边刚巧有村子患了怪病。
倒不至於直接病死,只是那些人所患怪病著实“奇怪”,比如男人变成女子,老者生出黑髮,或者是瞎子突然开眼……却能见到鬼,哑巴突然说话……结果不是人话。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蓝真心在作怪。
偏偏这两人不知是不是心意相通,路过的地方恰好相同。
於是一个人搞破坏,一个人收拾烂摊子。
这日蓝真心躲在树下吹起了碧玉笛,苏青便以紫竹簫相合。
一曲作罢,两人俱是有些伤感。上一次笛簫合奏,还是东海泛舟之时,两人虽然都未说破,但那时她们都是为了同一个人吹奏曲调。
蓝真心低落道:“真是个没良心的。”
苏青明知她在说云逸,却还是忍不住反问:“你有?”
蓝真心反唇相讥:“没你的大。”
苏青先是一愣,隨后忍不住笑,顿时枝乱颤。
蓝真心越看越来气。
两人好不容易恢復平静,一同起身往葬剑谷赶去,虽是无言,却有默契。
却说魔宗如今改了一贯做派,最不適应的当属正道。
平日说惯了除魔卫道,结果现在没了目標,反而处处不自在。
伯约和莲芯两人前后踏入合道境,之后道乘与夫渠道人立刻將宗主之位传给爱徒,相伴同游人间去了。
十年对於修士而言只是弹指间,可回首一看,还是不禁感慨变化颇多。
浮生寺的不戒小和尚已经长大,前阵子还与竇笠同行了一程,如今却被一个合欢宗的仙子缠上,很是无奈。
之所以说是仙子,而不是妖女,乃是因为此人乃是朱雀的徒弟,更是合欢宗的堂堂传人。
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嘛,再说这合欢宗一改往日作风,如今也没什么可以被人指指点点的地方。
无非是穿的少了点,碍谁眼了?
这天老哥俩难得见面,凑到一起狂吐苦水,说打理一个偌大宗门多么多么费劲。
伯约:“也不知道天外是什么模样,云逸这么久都没回来,该不会出事了吧?”
气氛顿时有些不妙。
伯约:“瞧我这张破嘴,唉,就是有点担心他。”
本以为莲芯会骂他一顿,没想到向来刻薄的莲芯一改常態。
他悠悠说道:“前日鹿夫子卜了一卦,给了八个大字。”
“什么字?”
“绝处逢生,故人同回。”
这个“回”字就很让人舒服。
伯约惊讶道:“竟与清微长老说的差不多。”
莲芯幽幽道:“若不是有这八个字,刚才我早就赏你耳光了。”
“咱好歹也是一宗之主,是不是给点面子?”
“背著一眾弟子扇你,还不算给你面子?”
伯约自知理亏,连忙转移话题:“鹿夫子最近都在忙什么?”
莲芯答道:“卜卦,每日一次。”
至於算的是什么,伯约就不问了,显得多余。
此时此刻,天枢院中,鹿紫薇又卜了一卦,卦象依旧。
十年岁月,三千六百多天,她日日如此,从无缺漏。
而每一次她得到的卦象,都是“绝处逢生,故人同回”。
鹿紫薇初时也有所怀疑,是否自己学艺不精,算的不准,否则为何他迟迟未归?
后来她发现卦象一模一样,反而放下心来,说明自己算的没错。
不过紧接著她又开始提心弔胆,生怕卦象有了变化。
丘浩然將此情此景看在眼里,心中对云逸很是恼火。
臭小子,就算你是王神来的传人,与南宫飞天有段渊源,和那个覆天阁主更是……算了。
有时忍气吞声也是没办法。
正想著,就看到鹿紫薇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
老夫子连忙拦住:“这是干什么去啊?”
鹿紫薇瞥了师父一眼,“出门。”
“我当然知道你要出门了~我的意思是,你要去哪儿?”
“就是隨便走走。”说完鹿紫薇便走了,丘浩然发出一声嘆息。
他满腹委屈,可惜却找不到人诉说。
若是张果还在,老天师一定可以理解他的感受。
正气宗,江妙锦忽然发现园里的胡不归又开了。
她喜不自胜,连忙挑拣出一些奇异草,打算送去葬剑谷。
每年她都会送去一批,殊不知此举被许多人看在眼里,理解为正气宗与葬剑谷相交甚密,从此正魔两道更加太平。
临行时她给老天师上了香,恭敬拜了三拜,虽说两人师徒缘分极短,她对老天师极为感激。
上完香后,江妙锦出门就碰上了急匆匆赶来的钟宛心。
她问:“怎么了?”
钟宛心打了个酒嗝。
江妙锦恍然大悟,皱眉道:“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还偷喝?!”
钟宛心委屈巴巴道:“我修行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戒酒的。”
“『封老天师』生气了?”
“正好今天碰上袁多情和楚巧巧过来,缠著他非要结娃娃亲,而且今日刚好是云逸……唉,反正封默有点心烦。”
江妙锦顿时瞭然,笑道:“那你在这里躲著吧,记住不许偷喝。”
说完她便御空离开了正气宗,不消多时就到了葬剑谷。
如今魔宗经过一番大刀阔斧的整改,葬剑谷全都搬到了原本的天残门,由秋枫老宗主坐镇,这叫能者多劳,想要休息养老,门都没有。
原本的极乐门则变成了合欢宗,绣娘与红铃负责打理,这些年收留了不少身世来歷很是悽惨的女子。
唯独朱雀,留在了葬剑谷。
她看著和过去没什么变化,依旧爱笑,只是笑容之下难掩一抹担忧。
原本红衣翩翩,古灵精怪的女子,如今显得心事重重,独自一人的时候双眼泛著光泽,不知在想些什么。
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傻笑,隨即笑意收敛,变作愁容。
这日她閒著无聊,也没心思修炼,乾脆呆在议事堂绣衣裳。
反正弟子早被打发去了其他地方,如今葬剑谷就只剩朱雀一人,她时不时托著香腮,看著天空,嘟囔两句。
第一年,她为云逸缝了一身衣裳。
第二年,她为小姐缝了一身衣裳。
第三年、第四年……如今已经是第十年了。
今天她忽然不小心刺了手指,心不在焉,总有预感將有大事发生。
算了,这些年类似的预感已经出现过无数次,哪一次不是空欢喜?
朱雀默默在心里骂了云逸两句,嘬著流血的指尖。
此时一道道流光依次飞入葬剑谷,来的都是熟人。
有些熟人以前看著“刺眼”,如今反倒看著顺眼了许多。
毕竟都在等待同一个人归来,勉强都可算作同病相怜。
南宫灼灼和叶念依见面就拉著朱雀嘰嘰喳喳,
蓝真心取出一只胖乎乎的蛊虫,苏青將其放在掌心仔细研究,
鹿紫薇待在安静角落翻看著葬剑谷的藏书,江妙锦则忙著对付疏於打理的草草……
佳人俏影,一片和谐。
……
“叮铃铃~”
忽而有风摇动檐下风铃,
看天青色如新瓷宝瓶,
望云间迎来两道雪衣。
(正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