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世家豪门了,必须要出重拳!
否则天子何必调遣武卫营入潁川郡?
更遑论潁川申氏还有诸多过往的罪行,隨著潁川申氏的倒台也被人一桩桩、一件件告发。
后续的告发申诉,郭图並没有参与。
毕竟於他而言没有什么区別,左右都不过都是要被族诛的將死之人。
斩首判一次和判十次,又有什么分別呢?
若非涉及孝桓皇帝、太上皇及当今天子,郭图该判的就不只是族诛,而是诛九族甚至夷三族了。
既然来都来了,而且没能在处理潁川申氏时尽兴,郭图也没打算轻易走人。
潁川诸多世家豪门踊跃举报潁川申氏,致潁川申氏被判族诛,却不知这些人被杀前,亦將知晓的诸多世家豪门所犯的罪行全部交代了,甚至还提供了不少的证据。
郭图很乐於看这场狗咬狗的大戏,连晚饭都因此多吃了两碗。
至於天子是否允许他在潁川大兴刑狱?
只要证据確凿,就连潁川荀氏的人,他也照抓不误。
否则天子缘何要向小小的潁川郡派出六千武卫?
真就为了让个小小的潁川申氏见识什么叫作外戚?
幸而潁川荀氏大体守法,仅少数旁系有隱匿田口之行,也未阻挠郭图执法。
至於杀了十八名恶奴的徐福与石韜,自然是被宣布无罪,不仅如此还要给予嘉奖。
为了拯救官吏的性命並保护自身性命,而以武力杀人的行为,符合“格杀”的行为,也就是依法击杀。
“格杀”通常是两汉对官吏依法杀人的特定司法术语,但在后汉时期,正当防卫杀人和阻止侵害他人生命而杀人的行为,都被称作“格杀”。
由此,徐福和石韜之名,幸运地进入了刘辩和卢植的视线。
卢植望向徐福的目光中也充斥著讚赏,心中微动,泛起几分惜才之念。
此子类我啊!
“元直尚且年少,朕不便遽然加官进爵,不若赐你份师承吧。”刘辩自然是瞧见了卢植那火热的目光,笑著指向卢植,道“元直可愿拜入卢师门下?”
徐福闻言一怔,若说不愿,那定然假的。
能拜入当朝太傅门下,与天子成为同门师兄弟,这等机遇又有谁能拒绝?
但他又心绪忐忑,担心答应得太果决,会显得贪慕荣华,更怕卢植看不上自己这般不识经典的莽夫。
刘辩见徐福犹豫不决,佯装不悦,道:“怎么,难道你不愿?莫非是看不上卢师?”
徐福虽是心性过人,却终归是未加冠的少年,被天子一唬,连忙伏於地,朗声道:“臣若能拜入卢公门下,自然是臣的大幸,只恐臣不通经典,辱没了卢公的名声。”
卢植微微垂眸,瞥了徐福一眼。
这番话措辞巧妙,光是以“卢公”代替“太傅公”作为称呼,便绝非是昔日那个莽撞的徐福能说出的。
真如天子所言,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
不过卢植对於徐福也是见猎心喜,这年轻人有著他年少时相似的任侠之气,天赋亦不俗,简直与他年轻时如出一辙!
如今他门下弟子虽眾,却无人能完全传承他的学识。
当今天子虽出彩,却並不可能传承他的兵法韜略。
而徐福……或许有望?
卢植眉头微挑,故作严肃而呵斥道:“竖子!你不行拜师礼,反倒要顛倒黑白,说是老夫不愿收你不成?”
徐福抬头,正对上卢植板著的肃容和天子眉眼间的笑意,顿时明悟。
徐福立即將额头重重叩在地上,向卢植行下拜师大礼。
至於束脩之物,事后象徵性收十条肉乾便是。
卢植轻哼一声,心中无比满意徐福並不周全却格外诚挚的礼节,面上却依旧保持著一副严师之相,肃声道:“尔名『福』,但此名过俗。”
“《诗·檜风·素冠》云:『庶见素衣兮?我心伤悲兮,聊与子同归兮。』『庶』者,幸也。”
“为师为汝更名为『徐庶』,汝可愿意?”
徐福自然不可能拒绝,改名的权力素来只有本人以及父母才拥有。
寻常的师长,都没有为弟子更名的权力。
而卢植主动要为他更名,便是视他如子侄,也就是纳为亲传弟子之意,於是再次伏於地,叩谢道:“庶,谢老师赠名之恩。”
刘辩望著徐庶,不由轻笑一声。
歷史,终归是由人来创造的。
他並不知晓歷史上的徐福是为何更名,但绝不可能是因为卢植,不过这於徐庶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
有卢植为师,徐庶的前路必將畅通无阻。
不过卢植这个连孩子都不惯著的人,自然也不会放过他的弟子们,徐庶往后恐怕也少不了要经受卢植亲手施加的种种磨礪。
倒是刘辩忽然犹豫起来,还要不要为潁川郡守阴修升迁。
按资歷,阴修绰绰有余。
但论政绩,每年年末吏曹的考评上总差那么一点,恰好因为政绩分在综合分上被別人踩下去,失了晋升的机会。
原本刘辩有意扶他一把,但他现在却突然觉得阴修此人似乎有些“邪门”。
这些年来,阴修举荐了眾多有才的潁川士子入朝。
即便撇开潁川荀氏、钟氏、赵氏、杜氏、任氏等大族子弟不提,仍不乏寒微出身之才,尚有或意外或主观举荐的出身寒微的士子,譬如戏志才、枣祗(zhi)、石韜,及眼前的徐福。
三十岁的戏志才出身寒门,但戏姓却是来源於伏羲氏。
“戏”姓,伏羲氏之后也,“伏羲氏”,亦作“虙戏氏”,其后有戏氏。(注1)
不过到了戏志才这代,家道早已衰落,数代无人出仕,连经学传承都已断绝。
戏志才的父亲早逝,未能传授他经义註解,但祖传兵书中却有详细註疏,因此戏志才虽不通经学,却饱读兵书,但也因不通经学而难以入仕。
有赖於阴修偶然间听闻后,將其举荐给了朝廷,刘辩令皇甫嵩考较后將其委派给了正欲南下的镇西將军贾琮,最终入镇西將军府任参军。
二十二岁的枣祗相对出身要好些,家族算是个落魄的豪族,至少不必为柴米油盐而困扰,但农忙之时就连枣祗亦得下地务农。
根据枣祗的说法,先祖本姓棘,祖籍沛国临睢县,昔日曾是屈原的封地棘邑,因先祖得罪了人,为了避难而改为枣姓,迁居潁川郡阳翟。
枣祗通农学,又精於算学,倒是被大司农丞张紘看中,任命为秩六百石的大司农部丞,分担大司农署统计文书的处理和保存,亦受到大司农曹嵩喜爱和重用。
说不准这世上真有“气运”之说,年中的时候,豫州刺史王允將被调入朝中,刘辩不禁思忖著,若是阴修担任了豫州刺史,是否能为他发掘出更多的贤才?
(504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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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魏志》载:此支(虙戏氏)有戏志才,潁川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