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斯泰尔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继续以那种严谨到近乎刻板的口吻说道:
“从工程安全的角度考虑,我们无法评估这套方案的真实风险。
一旦在实际操作中出现偏差,可能引发的后果是灾难性的。”
“这种高度依赖个人能力的技术路线,也缺乏可复制性和标准化的可能。
即使拉尔夫讲师能够成功实施,我们也无法培训其他技术人员掌握同样技能。”
他的结论如同死刑判决书一般冰冷:
“因此,从技术管理的角度,我无法签署这份方案的执行许可。
我建议将其列为长期理论研究课题,交由殖民地的研究部门进行深入探讨。”
这番话虽然措辞礼貌,却是一记最沉重的“软钉子”。
阿利斯泰尔没有直接批评罗恩的能力。
只是表明“你的方案太超前,我们的技术水平无法验证,所以不能批准”。
这种拒绝方式看似客观公正,实际上却比直接攻击更加致命。
它暗示着罗恩的方案缺乏实践基础,更像是某种“玄学”或“伪科学”。
他说的也确实没错,毕竟罗恩不可能把自己在虚拟沙盘中模拟了十几次的经历写到上面去。
会议室中的气氛降至冰点。
怀疑和不信任的目光开始汇聚在罗恩身上。
一位来自元素园的炼金师轻声说道:
“确实,情感这种东西太过主观,很难作为技术参数使用.”
另一位震音之塔的附魔师也点头附和:
“我们需要的是可靠的、可重复的解决方案,而不是依赖个人天赋的艺术表演”
希拉斯的脸色变得苍白,他能感受到整个项目正在滑向深渊。
莫非,自己赌错了?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会议室的上空突然传来熟悉的压迫感。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光芒中缓缓凝聚成形——正是维纳德的投影。
他一出现,便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马上让整个会议室安静下来。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维纳德的电子音在空间中回荡,带着些许玩味:
“阿利斯泰尔,我刚才听到了你的评价。
你的谨慎态度确实值得赞赏,这是一个优秀管理者应有的品质。”
听到导师的肯定,阿利斯泰尔脸上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不过,你在这件事情上到底还是错了。而且错得很严重。”
维纳德的语调骤然变得严厉起来:
“你认为通往真理的道路只有一条,那就是用数据和公式铺就的直线。
确实,这条路能让你成为一名优秀的黯日级巫师,却永远无法让你触摸到真正'伟大'的门槛。”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阿利斯泰尔的心头。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维纳德点出的,正是他数十年来无法突破的最深心魔。
维纳德没有给他回应的机会,转身面向罗恩的文档:
“你们都觉得这份计划荒谬,但我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六百二十三年前,当我开始将虚骸雏形凝聚为完整虚骸时,所有大巫师以下的家伙都来劝我:
'维纳德,你疯了。
谁会把自己的身体改造成机械?'”
说着,维纳德抬起自己的机械臂,银色金属表面反射着魔晶灯的光芒:
“他们说我的选择违背了自然,违背了传统,违背了虚骸构筑理论。
可现在,我的虚骸完善度已经达到了 87%,距离顶尖大巫师只有一步之遥。
当年质疑我的那些家伙,大部分却都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死去,成为大巫师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严肃:
“虚骸的完善,从来就不是纯粹的技术迭加,这只是'工具'的级别。
真正的蜕变,需要融入非理性的元素,才能从一个简单的力量载体,升华为一个完整的'内在世界'!”
听到这句话,罗恩心中一动。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向《超凡全解》请教虚骸构筑的经历,被甩给了一个“梦想剧场”的图纸。
现在看来,对方可能也得到过类似的启示。
维纳德的矛头直指自己的学生:
“阿利斯泰尔,你晋升黯日级比艾拉还早了三十年。
可为何如今你的虚骸雏形凝聚进度,却远远落后于她?”
这个问题,如利剑般刺穿了阿利斯泰尔内心最脆弱的部分。
他的喉咙开始颤抖,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就是因为你的思想太僵化了!”
维纳德毫不留情地继续鞭挞:
“你的虚骸雏形是一座由逻辑构成的牢笼,而你,亲手将自己锁死在了里面!
现在,有一个可能会给你钥匙的人站在你面前,你却想把他赶走?!”
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在场的每一位专家,都能感受到维纳德话语中蕴含的愤怒。
这种愤怒不只是针对阿利斯泰尔一个人。
希拉斯更是浑身一颤。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场寻常的技术路线之争。
却没想到竟被维纳德上升到了“能否晋升大巫师”的根本道路问题。
而他自己,同样面临着思想僵化的瓶颈。
维纳德的目光扫过在场除了罗恩的每个人:
“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内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
但同时,也都被自己的'专业优势'束缚住了手脚。”
“你们害怕尝试任何无法用既有理论解释的方法,因为那意味着承认自己知识体系的局限性。
可真正的突破,往往就诞生于这些'无法解释'的实践中!”
这番“教诲”,彻底瓦解了所有反对的声音。
没有人敢在维纳德面前,继续坚持自己的保守立场。
因为那等同于承认自己就是那种“思想僵化的失败者”。
维纳德的投影转向罗恩,语调重新变得温和:
“拉尔夫讲师,现在,请向我们详细解释一下你的方案。
我相信,在场的专家们已经准备好用更开放的心态来聆听了。”
在维纳德创造的这个绝佳发言环境中,罗恩缓缓站起身。
他没有立刻开始技术阐述,反而先对在场的所有专家深深鞠了一躬:
“首先,请允许我对各位在座的前辈表示最诚挚的敬意。
正是因为有了各位多年来的技术积累和不懈探索,才为我的这次'整合'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这个高情商的开场白,立刻化解了许多人心中的抵触情绪。
罗恩没有将自己塑造成“颠覆者”,反倒是“集大成者”。
他调出几份过往的研究报告,分别投影到会议室的空中:
“阿利斯泰尔副教授的'高压精神阻尼力场研究'、希拉斯副教授的'情绪能量固化符文实验'、以及塞伦副教授的'生命场域诱导尝试'”
每提到一个名字,罗恩都会向对应的专家点头致意:
“各位请看,这些看似独立的研究方向,实际上都触及了同一个核心问题的不同侧面。”
他指向阿利斯泰尔的研究报告:
“阿利斯泰尔先生的精神阻尼力场,能够创造出最稳定的'实验舞台',确保复杂操作不会受到外界干扰。”
然后转向希拉斯的成果:
“希拉斯副教授的符文固化技术,则可以打造出最坚固的'能量牢笼',将危险的精神波动限制在可控范围内。”
最后看向塞伦副教授:
“而诱导理论,也提供了奏响'基础乐音'的方法,让我们能够与目标建立初步的能量联系。”
罗恩的声音变得更加激昂:
“各位前辈,你们每个人其实都已经触及了解决方案的关键部分。”
他展开自己的技术方案,其中的核心图表,清晰地显示着不同技术模块之间的有机联系:
“我的方案,本质上就是提供了一个'总指挥'的角色。”
这番话既给足了所有大佬面子,又清晰地阐明了自己“整合者”和“引领者”的价值。
“我绝非要取代任何人的专业优势。
恰恰相反,我是来邀请各位,共同完成这首我们每个人都只谱写了一半的曲子。”
会议室中原本充满怀疑的目光,开始转变为好奇与期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