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元春:我夫君是皇子?
贾政尚未思及姜念封王一节,更遑论元春当王妃之事。
眼下忽听王夫人这般言语,贾政不由一怔,道:“纵使念哥儿果真是天家血脉,今上未必肯昭告天下。若秘而不宣,这封王之事,自然无从谈起。”
又正色道:“我今日多饮了几杯,兼之此事骇人听闻,一时心神激荡,又想着夫妻一体,这才与你说破。你须切记,此事关乎天家体统,实乃泼天机密,断不可轻易泄露。”
王夫人忍不住道:“依我说,倒该悄悄问一问元春那孩子。保不齐念哥儿与她透过口风?若得实情,咱们心里也好有个底。”
贾政捻须默然,少顷微微颔首:“倒也使得。”
他何尝不想探明真相?
王夫人见他应允,眼波一转,又轻声道:“还有一桩——这般大事,若不禀明老太太,终究不合礼数,显得咱们不孝似的。”
说着,指尖在几上划了道细痕。
原来她暗忖:自王家败落,老太太虽未让她囚禁佛堂,可待她的态度已是大不如前,就连下人们都看低了她这位主母。若将姜念或是皇子之事告知老太太,老太太必会对她重新看重,这就叫做母凭女贵!
贾政又捻须默然,少顷又微微颔首:“也罢。”
忽又警醒,急道:“只老太太与元春处可说,其余人等——纵是大老爷、大太太跟前,也断断提不得半个字!”
王夫人忙道:“这个自然。”
袖中玉镯碰着腕骨轻轻一响,倒像是应和着她心头那隐秘的欢喜。
……
……
依然是酉牌时分。
贾政自往书房去了,王夫人却踏着青石小径,径往荣庆堂来。她脚下步子比素日急促三分,惊得随行的丫鬟紧赶慢赶地跟着,又不敢明劝,只悄声提醒道:“太太仔细些,这石板地潮,仔细滑了脚。”
行至荣庆堂前,正见鸳鸯领着几个丫鬟在挂琉璃绣球灯,那灯影似一串玛瑙珠子悬在檐下。
鸳鸯见王夫人此刻过来,忙上前见礼:“二太太,老太太才用了参汤,这会子在暖阁里歇着呢。”
王夫人略一颔首,眼角余光扫过四下侍立的丫鬟,淡淡道:“我自去与老太太说话,你们且在外头伺候。”
鸳鸯闻言一怔,暗忖道:“连我这贴身服侍的都要避讳,不知是什么机密事?”心下虽疑,面上却不显,只低头应了声“是”。
堂内暖阁里氤氲着沉檀香,贾母正歪在填漆炕上,身后垫着金线蟒纹大引枕。两个穿红绫袄的小丫鬟跪在炕沿,一个轻轻捶腿,一个小心捏肩。
忽见王夫人独自进来请安,贾母手中盘着的伽楠念珠微微一顿,抬眼道:“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事?”
王夫人道:“回老太太的话,确有一桩要紧事,需得单独回禀。”
说着,目光往两个小丫鬟身上一扫。
贾母会意,略抬了抬手,两个小丫鬟便悄没声退了出去。又指了指圈椅,王夫人忙斜签着身子坐下,犹不放心地往那猩猩毡门帘处张了两眼,这才倾身向前,压低声音道:“老爷今儿从神武将军冯唐处听得一桩奇闻,与念哥儿相关的。”
说着便将姜念或为皇子秘辛细细道来。
话音未落,贾母那双昏聩的老眼陡然清明,竟似年轻了十岁般炯炯有神,腰板一挺便离了蟒纹引枕:“这话……可作得准?”
王夫人忙道:“这样捅破天的干系,我怎敢在老祖宗跟前胡诌?老爷嘱咐了,说事关天家血脉,实乃泼天机密,不可泄露的。”话到此处故意顿了顿,才继续道:“可我与老爷说了,这般大事儿,若连老太太都瞒着,岂不显得咱们不孝了?老爷便容我特来禀明。”
贾母手里无意识摩挲着炕几边沿的螺钿镶嵌,那牡丹纹的尖角硌着指腹竟也不觉。虽说她是富贵了一辈子且没少见大风大浪的老封君,此刻也如遭了雷殛般,震得半晌无言。
姜念竟是龙种?
果真是龙种么?
……
……
次日早晨,天色阴翳,铅云低垂,似要落雪却又迟迟不肯,只将寒气逼入人的骨髓。
姜家内院的青砖地上凝着层薄霜,几个丫鬟拿着棕帚轻扫,呵出的白气在唇边结成细雾。
书房里却暖意融融,姜念正执卷细读,元春也在旁陪着。
忽见封氏进来,屈膝向元春禀道:“荣府林之孝家的来了,说要求见奶奶。”
赖家败落后,原在荣国府任二管家的林之孝,竟得了造化,升作大总管。其妻林之孝家的,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府里权力最大的管事仆妇。
元春闻言,手中书籍略顿,心知多半是贾母所遣,于是向姜念柔声道:“大爷,我去瞧瞧。”说罢便往东耳房去了。
不多时,封氏引着林之孝家的进了东耳房。
林之孝家的穿着石青缎面比甲,头上银簪子一丝不乱,见了元春便恭恭敬敬行了礼:“给大姑娘请安。”
元春命看座,林之孝家的推辞了一番,方斜签着身子坐了,然后便道:“老太太、太太吩咐我来请大姑娘回府一趟,说是有要紧的事商议。”
元春问道:“你可知是什么事?”
林之孝家的摇头:“我实在不知。只是老太太再三叮嘱,若大姑娘得空,即刻就随我回府才好。”说着,眼角余光悄悄打量着元春神色。
元春心下骤然一紧,下意识以为娘家又惹出什么祸事了。倒也不能怪她大惊小怪,她那娘家实是不靠谱的……
帕子被攥出了褶皱,她却强自镇定道:“你且稍候。”
回到书房,元春又强自镇定地向姜念请示了一番,姜念笑道:“老太太既急召,你便去罢。”
元春遂匆匆换了衣裳,上身是缕金百蝶穿云缎袄,外罩着貂鼠风领的大氅,匆匆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