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走过来劝顾棠,身上很快便落满了雪。
“赶紧回屋拍打一下身上的雪,你要是还气不过,等会儿爷去找族长,让族里罚她就是了,没必要跟她一般见识。”
有三叔公在,顾棠就是想弄死顾清也不能出手,收了棒子,抬脚又踹了顾清一下,这才跟三叔公回去。
随着咣当一声,顾家的院门关上了。
顾清趴在雪地上,一边哭一边浑身抖着,脸上火辣辣的疼,身上也是一样,双手双脚更是冻的没了知觉。
她踉跄着爬起来,身上的雪扑簌簌的往下掉。
阴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院门,好一会儿才一瘸一拐的往家走。
村尾顾家这边,原本有些落败的院子此时在风雪中,越发显得凋零冷清。
院门敞开着,这是顾清早上出来时打开的,两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敞开着,显然,家里人都没起。
顾清每日卯时前要准时到祠堂罚跪,日日都有人看守她。
一连跪了好几日,双腿都要废了。
之所以能坚持下来,是因为看守她的族老说,若是她认错态度好,那四十鞭可以酌情减少,不会要她命的。
能活着,谁愿意去死?
可惜……今日她又得罪了四丫那小娼妇,那四十鞭,怕是不会减了。
顾清神色晦暗,眼神不管看谁都阴恻恻的。
进了院子,身后敞开的院门她也不管,自顾自的往自个儿屋里去。
如今顾莲不在,她自个儿独占一屋,这是她以往一直心念念的好事,可真心想事成了,她却高兴不起来。
推开房门,屋里没有一点儿暖和气,家中柴火不足,她只有晚上才能点炉子,白日里只能硬扛着。
她爹屋里的被褥和冬衣,全被天宝那坏种走了,堂屋那老虔婆便将她的被褥给了她爹。
还有她的冬衣,也全被拿走拆了,让她姑给她爹缝制出两身冬衣来。
原本她还想穿顾莲的,一打开柜子她才发现,里面空空的,顾莲的冬衣和被子全都没了影儿!
不用想,要么是堂屋那老虔婆干的,要么就是顾天宝干的!
坐在床上,冰冷僵硬的手指摸着薄薄的被子,再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裳,想着明儿可能就要受鞭刑,顾清动摇了。
或许那老虔婆说的对,只要能过上好日子、能活命,管它是什么地方,只有活下去才能想法儿让害自个儿的跪在脚下。
僵着身子坐了一会儿,顾清青紫的脸上满是决然,起身出了屋。
从屋内出来,她没停留,咬牙去了堂屋。
顾家的堂屋,原本干净整齐,但因许久无人收拾,早已变得杂乱脏污,且一进来便能闻到一股子屎尿味。
冯氏腿脚不便,加上外头又落起了雪,为防滑倒摔了,她大小便都是在东间内的尿桶解决。
若是有人勤快的帮着倒尿桶,再时不时的通通风,屋里绝不会有屎尿味。
可冯氏自个儿没法收拾,顾老爷子又懒,顾连升是读书人,这种腌臜活计不是他能干的,全家就指望每日罚跪回来的顾清倒尿桶。
顾清不是顾莲,想使唤她干活,她有的是心眼子跟你耗。
每日回来,她便说腿痛,说要缓缓才能干活。
谁要是敢逼她,她就嗷嗷的哭,直到惹来左右邻居才罢休。
几次下来,顾家人也怕了她,索性随她去了,但冯氏却把粮食控在了手里。
不干活?
那就别吃饭!
顾清也是犟,她等冯氏睡着了偷着吃一点儿,就是不肯给冯氏倒尿桶。
算算日子,这又有两日没倒了。
堂屋都有了屎尿味,那东间里可想而知,味道怕是堪比茅房!
忍着味道,顾清刚想往东间去,西间的门忽然开了。
回头看去,竟是她爷!
顾老爷子披着袄子,手里拄着拐杖,见顾清脸上受了伤,语气不好的问她是不是又惹事了。
“你这脸是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顾清僵了僵,硬着头皮回道:“碰到四丫了,四丫打的……”
“那小畜生回来了?”顾老爷子瞪大了眼,忙问道:“你二叔回来了没?家里的柴火不够了,得让你二叔进山弄些柴火回来。”
“我没看到二叔,就看到四丫,还有三叔公,他也回来了。”
听到“三叔公”这三个字,顾老爷子脸色一变,满脸厌恶。
“什么三叔公?哪门子的三叔公?你喊的倒是亲热,人家可瞧不上你!”
顾清低头咬了咬牙,随口问起别的,不想再说这事,她怕这老不死的骂她。
“爷…您怎么从西间出来?我奶呢?”
顾老爷子的火气停滞了一瞬,脸上不自在起来。
他道:“你奶在东间。自打你奶病了后,晚上睡觉非常容易惊醒,爷怕打扰她休息,昨晚便搬到西间住。”
顾清心中嗤笑,怕打扰那老虔婆休息?呵!这是被那屋里的臭味熏的受不了了吧?
“你赶紧去东间,将那屋里的尿桶倒掉,这屋里到处都是屎尿味儿!”
顾老爷子一脸恶心,摆手让顾清快去,自个儿转身又回了屋。
等西间的房门关上,顾清才抬起头来,小声冲着西间啐了一口,转身往东间去。
掀起帘子,推开房门,恶心至极的味道迎面扑鼻!
哪怕是心里早有预料,顾清此时也没忍住,扭头弯腰干呕了几声。
哕——!!!
屋内床上的冯氏,瘦了一大圈,原先发胖撑起来的皮松弛下来,让脸上的皱纹多了许多,看上去又老了不少,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妪。
她很少拄拐起来,就日夜躺在床上,也不洗漱,整个人蓬头垢面的。
身上的被子也许久没有拆洗,上面满是油垢,黑黢黢的。
这幸亏是冬日,这要是夏日,怕是屋里要生蛆了!
顾清的干呕声毫不遮掩,原本闭着眼的冯氏,此时睁开了眼,心中的火气瞬间窜到三丈高!
她用两只胳膊撑着,挣扎着坐起来,狰狞着一张脸朝外骂。
“这是睡了那个野男人!青天白日的,竟是张嘴吐了起来!这真是随了你那老娘,都爱勾搭男人钻被窝!”
顾清被这话气得发抖,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心中积压已久的恨意,当即爆发出来。
“我娘可比不了您!我是顾家的种,就是要随,那也是随了您!论勾男人睡觉,谁也比不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