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呼如潮水般在各个角落炸开。
“魂主血脉,生而魂印自成?!”
“摄政王之后嗣,先天便通感天地界域?!!”
震动,如同实质的波纹,席卷了整个权力中心。
殿内血腥气混合着汗水的气息弥漫。
谢明璃脸色惨白如新雪,汗湿的鬓发贴在颊边,她急促地喘息着,身体因巨大的消耗而微微颤抖,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寒星。
她甚至来不及卸下象征权柄的战袍,只是将那沾染了血污与汗水、褪去所有尘嚣后最本真的母亲身躯,与她摄政王的威严与刚硬,紧紧融为一体。
她低下头,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将那个仍在响亮啼哭的、小小的、温热的生命紧紧拥在怀中。
她的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无比轻柔地抚过婴儿光洁饱满的眉心,那里,五道玄奥的魂纹正随着啼哭若隐若现。
她的声音虚弱却无比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期许与嘱托,落入婴孩耳中:
“你不能软弱。”
“你的父亲……为你撑起头顶的天;你的母亲……为你守住脚下的地。”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襁褓,落在殿门方向,又仿佛落在更遥远的未来。
“你……叫宁昭明。”
“愿汝一生,心如明镜,光耀长夜,照破……世间迷途。”
“吱呀——”
殿门被轻轻推开。
楚宁终是抬步,靴尖碾过门槛上凝结的薄霜,一步步踏入这片弥漫着新生与血腥气息的战场。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床榻上那个身影——汗水浸透战袍,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依旧如磐石般坚定,仿佛刚刚结束的不是一场分娩,而是一场大胜的战役。
她的臂弯里,那个小小的婴孩正挥舞着拳头,发出响亮的宣告,眉心五纹随着啼哭闪烁着神秘的光晕。
楚宁走到榻边,缓缓屈膝跪下。他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慎重,宽厚的手掌轻轻覆上婴孩温热的、尚在搏动的眉心。
“嗡——!”
就在他指尖触碰的刹那,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轰然炸开。
魂海之中,一道并非源于他自身、却无比亲近的魂火骤然升腾。
那道青金色的、属于新生儿的微弱魂火,与楚宁浩瀚如渊的魂息瞬间共鸣、缠绕,在他与孩子之间,缔结出一道无形无质、却无比坚实稳固的魂印连接!比血脉更直接,比誓言更永恒。
刹那间,无数信息与明悟如洪流般涌入楚宁心间。
这不是简单的血脉延续。
这是……
这是命运长河奔涌至此,投下的一块巨石,激起的深沉回响。
是他曾奋力开辟、却未能走完的“混元”之路,在身后投下的巨大阴影;
而真正的、足以撕裂旧纪元的“新日”……此刻,正安然沉睡在他妻子怀中,以响亮的啼哭昭告着它的降临。
谢明璃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震惊、了悟、沉重、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宿命感,她轻轻开口,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却直指核心:
“你……后悔了吗?”后悔留下这个注定不凡、也注定背负沉重的孩子?
楚宁的目光久久流连在她苍白却坚毅的面容上,又落回那挥舞着小手、眉心魂纹闪烁的儿子脸上。
良久,他唇边缓缓漾开一丝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又似寻得了最终的锚点。
“我曾以为,”他低语,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这天下最难行的路,是背负一切,向前。”
“如今才懂……”他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孩子柔嫩的脸颊,“最令人畏怯不敢走的,是回头。”
他抬起头,迎上谢明璃的目光,眼底深处是历经千帆后的澄澈与坚定。
“所幸……我终究是,回来了。”
那日之后,帝都南门,无诏封闭三日。
魂主楚宁与摄政王谢明璃所诞之子,名号“宁昭明”不胫而走,然其真容却深锁宫闱,未曾示人。
帝朝于无声处降下密旨,私下册封其为“宁氏太魂”。
一盏铭刻着玄奥青金魂纹的魂灯,悄然供奉于太庙至高之巅,灯名如谶,曰:
“照明一纪”。
与此同时,帝都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阴霾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昏暗中,几枚焦黑、残碎的魂符碎片,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诡异地蠕动着、拼合着,最终勉强聚拢成一个残缺的符形。
一道冰冷、怨毒、带着无尽贪婪的女声,如同毒蛇吐信,在死寂中幽幽响起:
“生而……五纹?”
“呵呵……”低哑的笑声在黑暗中扩散,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那便……再斩一次好了。”
帝宫巍峨,晨光刺破长夜,为金銮殿顶镀上第一层流金。然而这新生之日的光辉,却驱不散帝都深处涌动的暗流。
坤仪殿内殿,静谧而紧绷。
谢明璃产后静养,宫门紧闭,谢绝一切朝臣探问。可“魂主归都”、“新皇降世”两股巨变,已在帝都权力场上掀起惊涛骇浪。
坤仪殿后庭,春日微光洒落,楚宁静立于案前。
素色长袍映衬着五纹魂锁的微光,他眉眼沉敛,静静翻阅一封封自魂阁密线与内廷监察送来的急函。
李敬安、玉星氺等人此刻正率诸阁主力赴极北封线,而楚宁独守帝阙,一人镇压风云初起之局。
魂图阁密函措辞极其恭谨,长老玉星水表明将于近日亲至帝都,觐见楚宁,共商“镇封半神”具体事宜。
魂形阁依旧如故冷默。
唯有一纸战书,以旧域魂墨誊录,其上白修亲笔四字:“魂压未合”。
字如锋刃,意似不服,分明是在提醒——诸阁并未真正归心。
而最令楚宁凝神的,是一道自天镜楼旧址密符而来,骨粉绘阵,信内署名:牧言,魂镜阁旧副主。
“大战将至,昭明初生,若律印不封,帝阙之争未止,诸部之心难定。”
楚宁指节轻敲密符边缘,神色微沉。
魂锁五纹于指背悄然浮动,似在回应远方那一缕幽微不安。
忽有内侍疾步而至,俯身低语:
“启禀阁主,太常伯楚之鸣于内阁密议中提出——‘摄政王诞下幼主,帝位未明,应设辅政之臣,以辅幼主共理朝纲。’”
楚宁眉心微蹙,目光冷冽地凝在皇极殿方向。
“以我之子,行摄我之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