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比我更需要它。”
他语调未变,却多了一丝近似交托的意味。
“你要明白——这不是修复。”
“是重构。”
“你会变成……一部分不再是你原来的模样。”
鲁道夫抬起头。
他的脸上没有迟疑,没有惶恐,只有那双一贯冷冽如铁的眼。
“无所谓了。”他低声,“只要能活着回去,哪怕让我变成怪物——也是可以的。”
他一把抓住卡牌,指尖微颤,却坚定如锤钉。
“我会踩着敌人的骨头扣动扳机,我不在乎是不是原装的。”
庄夜歌轻轻点头,未多言,便开始动手。
他伸出指尖,命运丝线从掌心溢出,与世界系术式一同构建出“再生植入纹路”。
那是一道从意识根部至脊柱末端的复杂符文刻写。
生命系秘诡光辉如针灸般刺入鲁道夫的命纹结构,将原命运系秘诡强行剥离。
这一过程——异常痛苦。
即便庄夜歌开启了麻痹领域,痛感依旧撕裂。
鲁道夫手指死死抓紧防护板边缘,关节泛白,青筋鼓动,冷汗湿透后背。
他没有发出求饶,没有喊叫,只在咬紧牙关的咯咯声中硬生生扛住。
三十六秒后。
世界恢复寂静。
“卡牌绑定成功。”庄夜歌收手,语气如常。
“赫提斯·半植型·初始认主完毕。”
鲁道夫缓缓睁开眼,额头满是冷汗。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膝盖,一种陌生却稳定的生命流反馈从下肢传来,如同某种被激活的系统在温柔又坚定地拉拽他继续前行。
“这感觉……像有条狼狗咬着我神经往前拖。”
他咧嘴一笑,笑得狰狞却带着熟悉的狠意。
庄夜歌站起,收起刀与符印,声音平淡:
“它不是兽。”
“它是你。”
鲁道夫安静良久,然后点头。
“那这兽,今晚要咬死点什么才算交代。”
他话音落下,风声忽起,吹动方才完成重构的钢索组织轻微震动,如同沉睡中的猎犬在低吼。
营地中心。
原本设置为照明阵列的能量柱开始悄然闪烁,光频逐渐紊乱。
最初,只是一束光偏移。
接着,在短短十几秒内——
所有光源无声熄灭。
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缓缓将这座疲惫之城,从黄昏之中,推进了真正的黑夜。
没有人注意到,夜幕是从何时完全落下。
直到那一刻——
天穹中央,浮现出那枚熟悉而陌生的黑月。
它不属于自然。
它是规则具象的命运权杖。
它一旦升起,就意味着:
——第五夜,正式开启。
死亡游戏,再次开始。
风在沉寂中停住。
不再吹动。
帐外的所有人,几乎在同一瞬间感到空气被某种“声音”塞满了所有缝隙。
那并不是耳膜所能感知的声音——而是一种命运直接在耳骨后方“播报”的幻觉语音,如同信息从现实中抽离,再由世界规则层层灌注。
疯子十三的声音,如旧唱片在残破的黑胶唱机中反复回转,带着毛边和笑意,在每个人心底碾压而过:
“滴答——滴答——”
“时间,又要开始走啦。”
他笑了,那笑声如挂钟的秒针,精准、干涩,又藏着无法忽视的威胁感,在每一条神经线上跳跃。
“你们以为,白天是真实的,对吧?”
“你们以为,只要不听我说话,就不是我的人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
风骤起,尘沙翻卷,地面浮现出新的规则阵纹,如刻印般迅速蔓延开来。
第五夜的试炼,降临。
所有人动作几乎在瞬间启动。
维拉第一个冲出医疗帐篷,金发在夜色中飞扬,眼神森冷如刃:“全员集合。”
庄夜歌立刻握紧魂钟,步履如山。
鲁道夫低头检查赫提斯反馈系统,金属脊柱微微震颤。
娜塔莎按下世界系投影阵列,光幕自动同步异常频段。
穆思思紧紧抱住自己的画册,手指在封面上颤抖。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天黑的?”信奈下意识握紧刀柄。
“刚刚……我还在记录数据,根本没看到太阳落下……”赫尔曼的声音低沉,像是在吞咽什么。
疯子十三继续哼唱,语调如童谣般诡谲:
“第五夜,是我最喜欢的夜。”
“因为啊……这时候的剧本,终于开始——跑调啦。”
他仿佛在看着他们惊慌的脸,隔着某个系统之外的监控,笑得止不住。
“你们准备好了吗?”
“今夜,是我为你们特别编排的——梦中剧。”
那一刻,黑月坠入城市中央,似一柄倒悬的权杖插入大地,地底传来剧烈轰鸣。
一道巨大的地下门正在缓缓开启,宛如地狱的扉页。
所有人的视线,齐齐看向维拉。
——司命,不在。
现在,必须有人作出决定。
黑月升起的那一刻,全场默然。维拉站在废墟中央,身影被夜光拉得格外修长,身上的法袍在风中翻飞。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惊慌,却重如沉铁。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座仍在静默运转的【空无回廊】领域结界之上。
灰白棋盘状的封印静静立在营地一隅,宛如冻结湖面,丝毫无法感知其中人的状况。
司命的气息,早已消失在深层意识结构中。
“他不能被打断。”维拉开口,声音如寒刃斩冰,“否则副秘诡绑定失败。”
“而萧涟音,她也不适合出战。”她补充道,“她现在仍未恢复,秘药透支了她大部分理智,强行参战会使她直接崩星。”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穆思思轻声问,声音几不可闻。
维拉摇头。
“没人知道。”
“那我们怎么办?”赫尔曼皱眉,“第五夜开局,必须进入试炼区域。如果没有响应,系统将默认‘弃权’,我们会直接被投入清洗。”
“我来接管。”维拉平静地说,“这不是第一次——他不在的时候由我顶上。”
她看向众人:“我们重组小队,立即出发。但我需要一个人留下——守住这里,也守住他们。”
众人一怔。
这时,一直站在队列后方的赫尔曼出声了:
“我留下。”
所有人齐齐看向他。
赫尔曼拉开风衣,露出挂在胸前的一枚黑金机械怀表。
那是他的主秘诡——
【命运系·遗忘者之表】。
他轻声道:“它可以让我遗忘‘我是谁’,‘我在哪’。也可以——忘记我正在参与游戏。”
“你是说……”庄夜歌挑眉,“你能脱离玩家身份?”
赫尔曼点头。
“我曾用它,在一次试炼中忘记自己是囚犯,成功骗过系统监控。”
“如果我遗忘‘我是秘骸之城的玩家’,我就不是棋盘上的子。”
“我可以成为——规则之外的观察者。”
“这样的话,我就能留在司命身边,不触发试炼转移。”
维拉盯着他数秒,缓缓问:“你想清楚了吗?”
赫尔曼淡然一笑:“我不是主角,也不是什么强者。但有时候,总得有人坐镇后方。”
“你确定你忘了之后,还记得要守人?”穆思思担心地问。
赫尔曼指了指怀表,笑得淡然:“它有‘设定保留记忆’功能。我会设置一个主指令——‘记住:别让司命死’。”
众人失笑,氛围一缓。
维拉点头:“可以。”
这时,塞莉安也走了出来:“我也留下。”
“你?”娜塔莎挑眉。
“我是司命的侍从。”她神色平静,“理论上,我无法离他太远。”
她望向【空无回廊】的封印结界,眼神柔了几分: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他醒来时,只有自己一个人。”
维拉与她对视了几秒,终究还是缓缓点头。
“好。赫尔曼、塞莉安留守,其余人随我出发。”
鲁道夫活动了下身体,轻按赫提斯义肢中枢,“我现在能走一百步,打三拳,砸一人——够用。”
娜塔莎确认好所有弹药与词条状态。
庄夜歌扛起魂铃,喉咙微哑却坚定:“好了,大家听好——司命不在,接下来我们撑着。”
“我们不能让他醒来的时候,嘲笑我们连一夜都撑不过。”
“活着——然后一起,走出去。”
风再次起。
在黑月之下,他们结成新队伍,踏入第五夜的试炼。
镜外的夜尚未完全褪去,新的死亡剧幕,已经缓缓拉开。
「命运不是独行者的战场,
有些人注定要出征,
而有些人,注定要——
守在那盏尚未熄灭的灯前,
等它,再次亮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