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沉默了良久,苏耀阳率先打破了僵局。他没有直接同意或拒绝,而是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直视着阎锡山,静静的问道。
“阎长官!”
他的声音不大,但目光却直视着阎锡山:“职部斗胆,想请问一下,您所说的这个‘互助联盟’,具体是个什么性质?
是军事联盟还是政治同盟?联盟的期限是多久?在联盟中,我们三方各自的责任和义务,又该如何划分?指挥权归谁?后勤补给如何协调?战利品又该如何分配?”
这一连串的问题,瞬间将阎锡山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阎锡山的眼神明显滞了一下。
他显然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反应如此之快,他原本是想用一个模糊的概念先把框架搭起来,把人拉上船再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直接就要掀开底牌看条款。
“这个嘛……”
阎锡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才说道:“这个呢……还是一个攻守互助的军事联盟。
大家都是抗日的队伍嘛,理应同心协力。
至于具体的责任和义务……这个嘛,可以到时候根据具体情况,再……再商量嘛。
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这个架子搭起来,让日本人知道,我们山西的抗日力量,是团结一致滴!”
他东拉西扯,就是不肯正面回答苏耀阳提出的那些核心问题。
听到这里,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旅长也放下了茶杯,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得格外肃然。
“阎长官。”
他慢悠悠地开口了,语气虽然客气,但言语中却带着一股不悦,“恕我直言,你这个联盟的提议,提得实在是有些仓促了。
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军事上的合作,最忌讳的就是责任不明,指挥不清。
如果这些最基本的细节都没有说清楚,将来一旦打起来,命令朝令夕改,后勤相互推诿,那不是联盟,是添乱,是互相扯皮,反而会误了大事。我看,这件事,还是应当从长计议。”
苏耀阳和陈旅长一唱一和,当场就提出了反对。
他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阎锡山之所以如此急切地提出建立这个联盟,根本目的就只有一个……想让八路军和山西民团这两支战力强悍的“外援”,顶在最前面,替他晋绥军去挡日军的第一波攻击,为他整合防务、稳固统治争取宝贵的时间。
说白了,就是想找两个免费的“肉盾”。
这个阎老西,还真当他们是傻子啊。
陈旅长那句“从长计议”,就像一记熟练的太极推手,直接将阎锡山抛过来的皮球又给推了回去。
苏耀阳已经不想再跟这个精于算计的老狐狸继续绕圈子了。
既然对方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而自己也已经明确表达了态度,再谈下去也不过是浪费口舌。
他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直接站了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轻微而刺耳的声响,打破了餐厅内尴尬的僵局。
“阎长官。”
苏耀阳干脆道:“太原已经拿下来了,我们山西民团已经完成了当初的承诺。希望您能尽快将许诺的两百万大洋交给职部,职部也要率领部队,返回五台县休整了。”
苏耀阳的意思很清楚,我们完成了任务,你该付钱了。
至于那个虚头巴脑的“联盟”,他连提都懒得再提。
看到苏耀阳要走,陈旅长心领神会,也立刻站了起来,对着阎锡山拱了拱手。
“阎长官,感谢您今天的款待。我那边也还有军务在身,就先告辞了。”
两人一前一后,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就这样径直朝着餐厅门口走去。
杨爱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阎锡山阴沉的脸色,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阎锡山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看着苏耀阳和陈旅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端起茶杯,想喝口茶压压火气,却发现茶水已经凉了,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砰!”他重重地将茶杯顿在桌上。
脚步声响起,一名一直候在门外的副官快步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阎锡山难看的脸色,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谄媚和狠厉,低头问道:
“长官……这个苏耀阳如此不给您面子,要不要……给他点教训?”
阎锡山缓缓抬起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反问道:“教训?你打算给他们甚么教训?”
副官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提出了自以为是的“妙计”。
“譬如……将许诺给他们的那两百万大洋,暂时扣下来。杀杀他们的威风!”
话音未落,阎锡山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指着副官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糊涂!愚蠢!”
他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了副官的脸上,“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日本人随时都有可能对咱们发动反扑吗?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不和他们搞好关系也就罢了,你还想到处树敌?你脑子是被驴踢了不成?!”
他越说越气,最后直接一挥手,怒吼道:“赶紧给我滚出去!”
副官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餐厅。
阎锡山一个人在餐厅里来回踱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当然想教训苏耀阳,但他更清楚,现在不是时候。他需要苏耀阳的部队,至少在日军反扑的时候,能成为一道屏障。
扣下那两百万大洋,逞一时之快,却会彻底激怒那头猛虎,到时候人家拍拍屁股走了,日军打过来,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唉……”良久,他长叹一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忌惮。
这个苏耀阳,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得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