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如来悟道法相!
荆楚道解元宋楚望,关中道解元秦文,巴蜀道解元刘春,他们这些举子们都看懵了。
他们也曾想过,江行舟很可能懂一些佛门经典,可以和释怀和尚谈几句佛偈,论一番佛法。
多半,江解元要比那些国子监的儒生士子们,要高明一些!
纵然输了,也不至于败的太难看!
可是!
释怀和尚竟然被江行舟的一道佛偈《我心即佛》,破了他苦修十载的《怒目金刚》佛偈,直接吐血,跪倒在法坛上!
那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咣当!”
荆楚道解元宋楚望激动的满脸通红,手中的酒盏,琥珀色的灵酒洒了出来,在青砖上溅开一片星芒。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机械地抬手揉了揉眼睛——仿佛要确认那跪在血泊中的身影,当真是白马寺首座释怀。
“痛快!”
宋楚望这位素来狂放的荆楚才子仰头痛饮,酒液顺着脖颈浸透衣襟:“当浮一大白!”
他醉眼朦胧地指着法坛,“你们看见没?那和尚的念珠都爆了——”
一百零八颗菩提子正在血泊中打转,像极了被暴雨打落的佛前青莲。
“这”
关中秦文的折扇“咔”的合拢,他死死盯着法坛上那道青衫身影,“原来江兄所言,对佛法略懂一些.竟比白马寺高僧,还多懂一些!”
他望向法坛的眼神已然带上了敬畏,“原来真有儒家弟子,能.以佛偈,破佛法!”
巴蜀刘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
他想起刚才,这位江南道解元谈及佛法时谦逊的模样——少年当时垂着眼睫说的分明是:“不过粗通皮毛。”
“好一个粗通皮毛!
江兄这‘皮毛',比白马寺首座弟子的金丝袈裟,还厚三分!
我亦研究过一些佛法,自诩博学可在江兄面前,那是小巫见大巫!”
巴蜀刘春摇头感叹。
“轰——”
老儒荀悠猛地拍案而起,案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这位持重的国子监老儒生,此刻竟激动得胡须乱颤,枯瘦的手掌在空中重重一挥:
“破得好!江解元破得妙啊!”
身后数十名国子监士子轰然响应,青衫袖袍如浪翻涌。
有人甚至红了眼眶——这场儒释论道,他们憋屈太久了!
说实话,
这场“儒释论道”,国子监的儒家士子们是吃了一个暗亏!
他们忙着备考来年春闱会试,平日苦读钻研的都是儒家、农家、兵家等诸子典籍。
会试不考佛学题目。
他们自然也几乎不可能抱着一本佛经猛啃,对佛法了解不多。
而释怀和尚并没有赴考会试的压力,这十年来不仅精读佛经,还有充裕的时间,来遍览诸子百家的典籍钻研各家的弊端,费三年准备儒释辩道
他们儒生自然吃了个大闷亏,被释怀和尚打的抬不起头来。
“痛快!
江解元为我等,出了一口恶气!”
一名年轻士子攥紧拳头,指节发白,“那和尚仗着熟读佛经、诸子经典,将‘业力轮回'挂在嘴边,却不知我儒门‘浩然正气'才是真章!“
旁边同窗狠狠点头:“我等寒窗苦读,为的是治国平天下的经世之学!
谁有闲工夫与他辩什么‘业力轮回'?”
老儒荀悠深吸一口气,袖中《论语》抄本已被攥得皱皱巴巴。
他望着法坛上那道青衫磊落的身影,面色激动。
“好一个江行舟江解元.”
老儒捻须长叹,“他身为儒家弟子,却通晓百家,更是钻研过佛法。”
忽然,他转身对众士子肃然道:“都看清楚了?这才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枯枝般的手指遥指法坛,“那和尚能破我儒门经义,无非是因他研读过《论语》、《孟子》。
我们却忙着备考,未曾读过几本佛经!
而今”
老儒生突然笑出声来,皱纹里都透着扬眉吐气的快意:“咱们这位江解元,不仅通诸子百家,也精通佛法!
这才是真正的读书种子!
用佛门的偈子,破了释怀和尚的佛门金刚法相!
高下立判!”
“铛——”
白马寺的晨钟忽地错了一拍。
慧日方丈率领几位上座长老,带着寺内众多和尚、沙弥,神色凝重的走出庙来。
他雪白的眉梢微微颤动,手中九环锡杖在青石阶上磕出一串火星。
身后三十六名执事僧齐齐止步,袈裟摩擦声如寒风扫过竹林,整齐划一。
高坛之上。
却见,首座弟子释怀,跪伏的身影在阳光中投下细长的阴影。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在一卷散落的《金刚经》的残页上,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八字,染得猩红刺目。
“[泥塑木雕非真佛,无心方见释迦心。]
原来,我犯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之弊!”
释怀和尚凄然苦笑。
而十步之外,江行舟负手而立。
一袭青衫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却连发带都未曾凌乱半分。
少年唇角犹带着浅笑,仿佛方才破去的不是佛门至高法相,只是拂去了衣袖上一粒微尘。
“阿弥陀佛.”
慧日方丈的佛号声,在喉间滚了三滚,才出口。
他苍老的眼皮微微掀起,目光如古井投石,在江行舟身上激起一圈看不见的涟漪——
那青衫少年周身竟无半点佛力波动,干净得像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可偏偏就是这块“璞玉”,轻描淡写地刻碎了他们白马寺,近百年来最耀眼的“怒目金刚”。
显然,刚才的佛偈对战,对江行舟来说轻描淡写,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江解元和释怀和尚,两人在佛法境界的修为,高下一目了然。
大雄宝殿方向忽然传来“喀嚓”轻响。
慧日方丈不必回头也知道,是供奉在殿内那尊丈六金身像的眉心,在刚才的剧烈震动之中,裂开了一道发丝般的细纹。
“呼——”
一阵裹挟着檀香味的庙风,掠过法坛,吹散了坛上未干的血迹。
慧日方丈的目光在二人之间缓缓游移,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那叹息声里仿佛沉淀着百载春秋的沧桑,连带着他手中九环锡杖上的铜环都轻轻震颤起来。
“江施主”
老和尚双手合十,雪白的长眉在风中微微飘动,“真乃佛门龙象。
老衲早年走南闯北五十载,与人辩经论道,南宗、北宗佛门高僧见识无数.江施主这般世外高人,也实在是不多见!
施主乃是罕见的佛门修心高手,悟道高人!”
这句话一出口,身后众僧齐齐变色。
龙象者,佛门栋梁之才,大德之谓也。
方丈竟用此等尊称,评价一个年不足弱冠的儒门少年!
释怀和尚闻言浑身一颤,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灰败三分。
师尊曾称自己为白马寺“百年奇才”,却也从未称自己为“佛门龙象”!
他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这双曾经能结出完美金刚印的手,此刻竟连最简单的合十礼都做不完整。
“释怀!
你遇上江解元,所修《怒目金刚》法相被破,不冤!.”
慧日方丈缓步上前,枯瘦的手掌轻轻按在弟子肩头,“莫说你,便是老衲年轻时,遇到江施主这般天骄人物.”
他忽然笑了笑,眼角皱纹里藏着说不尽的感慨,“怕也要在《金刚经》上,跪上三日三夜。
忏悔自己读佛经不精.用功不勤!”
“师父!
弟子无能,愧对数十年如一日的教诲!今日之败.玷辱白马寺门楣!”
释怀猛地抬头,眼眶通红。
他看见老方丈浑浊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狼狈的模样——
他如今还是白马寺最有才华的首座弟子吗?
分明是个被儒家弟子一言而败,被暴雨打落的残荷,无脸见人!
释怀不由惭愧的低着头,心如刀绞。
“此言差矣!
佛偈之战,仅过一半!
何来败北?!”
慧日方丈手中锡杖突然一顿,九枚铜环同时静止,竟在半空凝出一串金色的残影。
老和尚的声音忽然变得清越,雪白的眉毛下,双目精光暴涨,
“方才江施主破我白马寺首座弟子法相!
现在该轮到江施主出佛偈,由释怀来破佛偈了!
江施主乃佛门修心高手,何不出一道‘心境’佛偈?
也让老衲等人,见识一番,阁下的修心到了何等大境界?!
释怀,若是你也破了江施主的佛偈,那二人顶多打个平手,无分高下!”
坛下顿时一片哗然。
几位年长的执事僧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方丈不让释怀认输,继续斗佛偈?
“平手?”
释怀身形猛地一晃,仿佛被这道声音当头棒喝,振作起精神,从跪伏中站了起来。
他沾血的僧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却缓缓挺直了脊背。
一滴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浓郁的佛门才气,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小小的红莲。
“平手.?”
他沙哑地重复着这个词,忽然低笑起来。
笑声中,他抬手抹去唇边血迹,这个简单的动作竟带着几分狠绝——就像当年他第一次雷雨之夜参悟金刚菩萨法相时,那般决然。
没错!
若是,他也能破江行舟的佛偈,那就是打个平手!
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江施主!请出佛偈——!”
释怀沉声喝道。
坛下的众小沙弥、和尚们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他们看见释怀师兄的瞳孔里,那簇将熄的佛火,正在重新燃起战意。
江行舟微微挑眉,凝目望去,但见释怀和尚袈裟猎猎作响,那佝偻的脊背,竟如古松逢春般寸寸挺直。
“好!
释怀大师败而不溃,愈战愈勇!
令江某忽想起《维摩诘经》里那句——‘火中生莲华,是可谓稀有’。
浴火而生,精神可嘉!
那便由我来出修心佛偈——!”
江行舟眸中精芒乍现,
提笔挑起一宣纸,凌空而书,才气青芒如泉水涌出,在虚空中划出玄妙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