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笑着拿手指刮了刮少微的鼻子,少微向后躲去,盘起的双腿都掀了起来,如一只彩陶不倒翁,复又弹回归位时,紧忙问:“英娘可是在那静室中发现什么了?”
“那静室因前几年经历过一场洪雨,被落石阻挡大半入口,已经荒废。”英娘道:“我数次趁夜入内查探,发现室壁内部有一处隐蔽凿洞,虽已被堵住,但痕迹仍在,那洞外正通往这山崖四面的唯一缓坡,此山虽陡峭却不算高,若有绳索借力,从这处缓坡下山并非难事。”
“他必然离开了。”少微思索着皱起眉:“那三年不知他去了何处,是不是结识了什么人,寻得了什么续命法……”
又忙问:“当年替他守关的那两个弟子叫什么?之后是何去向?”
三年之久,饮食用物必然不能缺少,需按时和师门的人接触,至少也要留下一人作掩护,这二人皆是知情者。
“他在师门里仅有这弟子两名,之后下山时倒是又收了一个。”英娘道:“其中一个得了怪病没了,另一个随他一同进京了。”
“顺法?”少微立刻看向家奴。
赤阳身边的顺真并非自幼拜师,仅有一个叫顺法的弟子是赤阳从师门中带出。
家奴先点头,再摇头:“此人应是留下掩护的那个,否则只怕也难有命活到今日。”
少微也已反应过来,顿时有些丧气,掩护的人只知道赤阳离开过,却无法得知赤阳去过哪里。
但也并非一无所获,由此可推断赤阳那三年间的经历是需要掩藏起来的秘密,极有可能正是他的弱点所在。
“时隔多年,他当年的行迹已无法探查。”英娘主动道:“但他容貌特殊,沿途或许会有人留意到,只是去向不明,也无法准确追踪。不过我接了几个活儿,途中倒是能帮你们顺路留意。”
“只是此等消息总要认真筛选分辨,还要碰运气,故而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少微点头,与她郑重道谢。
“无甚好谢的,谁叫我欠他一条命!”英娘又说罢许多琐碎消息,复才起身告辞。
近来与人打了许多交道的赵且安以礼数挽留她:“天都黑透了,吃罢饭再走吧。”
英娘很爽快地点头。
赵且安想了想,又有些为难了,此事不能惊动前院厨房,这座庭院的伙房执掌者墨狸此时不在。他要留客,谁来做饭?
厨艺不精的赵且安硬着头皮往灶屋走,英娘啧一声,看不过去,亲自掌勺,自助做客。
少微感到一丝赧然,带着小鱼打杂忙活,家奴则老实烧火。
兵荒马乱地送走英娘,少微沐洗后,披发坐在榻上思考整理消息。
她也听闻了许多有关百里游弋的传言,有些不可信,有些倒是和英娘今日所述对上了。
譬如,京中有传言,百里国师生来不凡,其父乃是一位医者,战乱中不知姓氏,只知名挚,便被人称作医者挚。此人医术精湛却过于大胆,因用药过重治死了一位国主最宠爱的夫人,被施以了阉刑。
唯一所幸是其妻当时已有身孕,之后诞下一子,名不详,只知其哭笑可断吉凶,此子长到十岁时,被高人带去修行,少年时再入世,便是之后的百里国师。
少微心想,姜负之后以男子身面世,或许是因为她出生时便被瞒下了性别,个中缘故尚无法得知,但姜负颇具既来之则安之的全无所谓的个性,大约也是存下了来日恰可彻底改换身份的用意,最终那虚假的男子身份便和百里游弋一名一同被她蜕下了。
可是,今日得知百里游弋一名既是她拜入师门后自取,而她的生父并无姓氏……那么,她为何会自称姓姜?单纯只是喜欢?
少微跳下榻去,扯过外袍。
家奴刚沐洗过,此刻腋下夹着木盆走过廊下,少微迎面将他堵住,突然问:“赵叔,姜负为何姓姜?这个你知不知道?”
家奴点头:“知道,因她阿母姓姜。”
又补充道:“她阿母生她时不幸难产而亡,所以她从不庆贺生辰。”
少微先是静默了一下,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可她在桃溪乡年年五月都过生辰,连这个也是假的?!”
“五月是恶月,她应当认为自己的出生乃生死阴阳相争极恶之事,这个月份更适合。”赵且安只是推测:“又或许那是她拜入师门的新生之日。”
“那她真正的生辰是何日?”少微看起来无比看重此事。
赵且安:“应该是七月初六。”
他说:“她脱身离开长安之后,曾顺路去母亲坟前祭拜,那墓碑上刻有亡者卒期,正是七月初六。”
那一日他也在那墓前磕了三个头,又认真拔了草。
“七月初六……”少微快速算过:“还有八十日。”
今日少微听罢想罢姜负的诸多过往,此刻又得知她甚至在出生之日丧失阿母,愈发感到那人好似一直在被无形命数推着向前……再面对那“三十而陨”的批言,少微不得不又多了一分敬畏两分厌恨三分重视四分迫切。
此次经过确认的生辰应当不会再有错,姜负还有八十日便要年满三十。
深夜廊下,披衣散发的少微抬起眼,目色坚如磐石:“我们务必在那一日来临之前将她找回。”
家奴向她慢慢点头:“好。”
【从今往后少微眼前每天都会出现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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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