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可以称得上是崔云麒半生之最。
他写完了诗,又反覆诵读数遍,一时间嘴角噙笑,有些喜悦,又有些遗憾。
此诗虽说“尚可”,可又终究还是差了些什么。
究竟差了什么呢?
崔云麒一时间却是难以琢磨通透。
他轻轻嘆息,目光却是越过了號舍前狭窄的方寸天地,不由自主仿佛看向远方。
如果能够明白自己究竟差些什么,或许今时的崔云麒便不至於诗差一筹了。
他看向远方,猜想,此时的陈敘究竟可有成诗?
倘若成诗,这贡院中的青烟怎地还不升起?
崔云麒看得入神,不防旁侧脚步踏来,一队巡考兵丁从號舍前的通道中走过。
其中一名带刀首领忽地手扶腰刀,侧首怒容:“咄,兀那考生,莫要斜视!”
呵,竟是在警告崔云麒不要东张西望呢。
可是天知地知,考场中的所有人都知,考生在號舍中纵是如何抬头看天,也绝不至於看出个什么儿来。
毕竟號舍小如鸽笼,两侧上下皆是遮挡严实。
除了前方那片小小的天空,以及对面那一排號舍考生埋头作答的身影,其余实在是什么也看不到。
至於说,通过此等张望作弊之类,那就更不可能。
可就算是明知无法作弊,崔云麒仍是被警告了。
崔云麒连忙垂首。
他能怎么办?
不论是怎样的家世出身,到了这贡院考场中,他都得老老实实盘著。
崔云麒又有些焦急,陈敘究竟作诗了没有?
崔云麒不由得用眼角余光暗暗注视著通道中的那队兵丁,期望他们早些远去。
他三番五次,始终期盼天空中出现那缕青烟。
可没奈何那队兵丁就好似是盯住他了一般,此时反覆在號舍通道中踱步,视线半点也不肯离开崔云麒左右。
这使得崔云麒唯有垂首心焦,眼角余光一时看著自己的答卷,一时又看向通道中那一双双来回走动的黑靴子。
时间恍惚过去了数十息,就在崔云麒开始在心中默念养气诀时,忽听一声惊呼:
“头儿,快看!”
是一名皂衣兵丁实在按捺不住,脱口惊呼出声。
而这一声惊呼,就好似是按动了某种机关的致命按钮一般。
声音一出,隨即便有无数声惊呼此起彼伏,连接动盪,响彻在整座贡院当中。
“是青烟!”
“竟是青烟!怎么回事?哪里来的青烟?”
“是、是……莫非是有人诗成青烟?”
“不,这怎么可能?我不信!”
发出阵阵惊呼的,无疑是贡院中的考生们。
声音中,有惊疑有不信,更多的却竟然是一种说不出的惶恐与骇怕。
贡院当中,诗成青烟。
不论做出青烟诗的人是谁,岂不都证明了余者皆为草包?
惶恐的情绪还在蔓延。
贡院中,那一声声惊呼聚集成浪潮,却反而越发衬得此刻直上青天的那缕青烟笔直迅疾,似如神龙出岫,一往无前!
可以想见,此刻引来青烟直上的那首诗,必定不是什么寻常诗篇。
它一定美妙非凡。
否则那天上青烟又如何会如此这般飞空直上?
號舍中,崔云麒终究没忍住,混杂在眾多惊呼中,发出了哈哈一声笑。
原本虎视眈眈盯著他的那队兵丁们都没注意到他的笑。
他们一个个都仰著头颅,有些看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