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奉殿內,圣光流淌,寂静无声。千道流静立於巨大的天使神像下,仿佛与那片辉煌的金色融为一体。
一阵轻微却独特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蛇矛斗罗佘龙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处,他步伐稳健,神色恭敬中带著属於封號斗罗的沉稳。他行至千道流身后不远处,躬身行礼:“大供奉。”
千道流並未回头,目光依旧凝视著神像,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小雪那边,近日又有何消息?”
佘龙微微一顿,如实稟报:“回大供奉,那孩子无意间得到了海神遗物的认可,少主已决定不日便动身,前往海神岛歷练。”
听到“海神岛”三个字,千道流那古井无波的金色眼眸中,罕见地泛起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涟漪。他缓缓转过身,目光仿佛穿透了宫殿的穹顶,望向了无尽遥远的大海方向。
海神岛……波塞西……
那个名字,那道曾经风华绝代、执掌海洋的蓝色身影,不由自主地在他心海中浮现。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是属於他们那个时代的纠葛与遗憾,是天使与海神传承者之间无声的默契与永恆的悵惘。
回忆中他也曾与另外一道身影共同攀爬海神殿外的阶梯,追逐著那道站在海神殿前的身影。
他曾踏足那片蔚蓝的领域,与她隔海相望,最终却只能將那份未曾宣之於口的情素与敬意,深埋於心底,化作各自守护传承的孤独。
“海神岛嘛……”千道流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周身柔和的金光似乎也隨之波动了一下。
千道流沉默了片刻,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良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佘龙。”
“属下在。”
“你亲自去一趟天斗城,將此信交予小雪。”千道流说著,抬手间,一个散发著淡淡金色光晕的信封出现在他手中,信封表面,一个微小的六翼天使图腾缓缓流转,散发著纯净而神圣的气息。
佘龙上前一步,双手郑重地接过信封。
千道流注视著他,语气凝重地吩咐道:“告诉小雪,若她抵达海神岛,並能见到那位大供奉……便替老夫,將此信转交於她。”
“遵命,大供奉。”佘龙沉声应道,將信封小心收好。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大供奉,海神岛危机四伏,少主此行……”
千道流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宫殿,望向了遥远的大海:“危机之中亦蕴藏著机缘。那是她的选择,她的路,也是神的指引。我们所能做的,便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予应有的支持。”
“是!属下必定亲手將信交予少主,並將大供奉的话带到。”佘龙再次躬身,语气坚定。
千道流微微頷首,重新转过身,面向天使神像,仿佛再次化入了那片圣光之中。
佘龙不再多言,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大步离去,步伐沉稳而迅速,很快便消失在供奉殿外的长廊尽头。
殿內重归寂静,只余下千道流一人,以及他那声几不可闻的、融入了无尽回忆的轻嘆。
“希望她能认可那个孩子吧……”
千道流重新望向天使神像,目光悠远。他不知波塞西见到这封信时会作何感想,也不知这封信能否在那未知的海神岛上,为他的孙女和那个叫风爻的年轻人,换来一丝故人的情面与庇护。
这或许是他,作为爷爷,作为天使大供奉,此刻唯一能做的事了。
天斗帝国,东宫深处,一间绝不外传的密殿內。
烛火摇曳,映照出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影。
千仞雪已褪去了华贵的太子常服,换上了一身素白劲装,周身气息內敛而锐利。站在她面前的,则是一位低眉顺目、无论身形、面容甚至细微神態都与“太子雪清河”一般无二的人。
这便是武魂殿耗费巨大资源,培养的特殊人才“影”,他的武魂是影子,在特殊的魂环配置下,他能够幻化出相应的形体、神態、声音。
千仞雪眸光清冷,逐一交代,语速平稳却不容半分错漏:
“戈龙元帅呈报军务时,习惯性会用食指轻叩第二份奏摺,你需頷首回应,表示已留意。”
“关於奏请,批覆用『准』字,但印鑑需偏右下三分,此为孤与財政大臣的暗记,他会明白拨付的款项需削减一成。”
“书房暗格第三层,內有孤批阅过的所有关於七宝琉璃宗事务的副本,若有突发状况,可查阅,但绝不可带走或留下翻阅痕跡。”
她每说一条,“影”便低声重复一遍,確认无误后,眼中闪过一道微弱的魂力光芒,竟是动用了一种特殊的记忆魂技,將指令刻印入脑海深处。
交代完毕,千仞雪將代表太子身份的青玉扳指摘下,戴在“影”的拇指上。
此刻的“影”,气息、容貌、甚至那份久居上位的隱威严,都与真正的“雪清河”再无二致。
“记住,”千仞雪最后叮嘱,声音冰冷,“你是太子雪清河,亦是武魂殿的『影』。你的任务是在帝国配合殿內的暗中工作,维持这一切平稳运转,不生波澜,不引人怀疑。若遇无法决断之事……以保全自身与这身份为第一要务。”
“影”深深躬身,开口已是与千仞雪偽装时一般无二的温润嗓音,却带著绝对的服从:“谨遵少主令諭。”
“刺叔,他就交给你了。”千仞雪轻声道。
“是,少主。”千仞雪的耳边传来刺血的声音。
千仞雪不再多言,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她经营了二十年的权力殿堂,转身,身影融入密殿的阴影之中,悄然离去。
殿內,“太子雪清河”缓缓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脸上那温润如玉的笑容无懈可击。他步出密殿,对守在外的心腹內饰淡然道:“传令下去,孤今日起需静修养心,非军政要务,不见。”
权力的交接,在无声无息中,已完成。
天斗城的一切事务已交接完毕,千仞雪褪去了宫廷的华服,换上一身便於行动的简洁装束,悄然来到了叶府。
另一边,叶府。
相较於皇宫的肃穆与压抑,此处的氛围显然轻鬆许多,但也隱隱流动著一丝即將远行的躁动。
府门並未大开,而是虚掩著。千仞雪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时,並未引起任何骚动。她今日未做任何偽装,一身简洁却不失贵气的白色劲装,金色长髮束成利落的马尾,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那双独特而高贵的金色眼眸。她抬手,指尖在门扉上以一种特定的节奏轻叩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