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別院里,他发现来了客人。
一位穿著僧衣的老和尚,在年轻僧人的陪同下,来到了院內。
清虚子道长和老和尚坐在堂屋里,正在喝茶。
庄行知道这是道长的友人来了,这应该就是那位印禪住持。
住持,可以说就是一个寺庙里级別最高的人了,这位印禪住持看上去比清虚子道长年岁还要大几分,不过庄行能感觉到他身上那浑厚的气息,这是一位修为高深的前辈。
长辈来了,庄行自然要有礼数。
清虚子道长引荐之后,他恭恭敬敬地行礼“你又寻到一块璞玉啊。”老和尚端详庄行。
老道人这回没有谦虚:“这孩子的確很好。”
“说起来,你这回去做的什么法事?怎么去了这么久?””
“是知府找我去做的法事.:”老和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几年雪下的越来早,天越来越冷,你应该知晓吧?”
“是有这种感觉,但往些年,也难免会有这种时候的。”
『这次不一样。”老和尚摇摇头,“京城的观星术士,夜观星象,说星象大变,往后几十年,
冬天都会来的早,去的晚,去年寒冬,连从不下雪的南方,都下了雪。”
“那边的人不像我们这里,会储存过冬的粮食,官府虽然反应及时,开放粮仓,放下救济的灾粮,但是还是冻死饿死了一些人。”
“天子前不久下了罪己詔,希望能以此平復大寒,官府也做了一些准备,知府找我过去,就是为了做祈福的法事:””
“但是,你我都知晓,一场法事怎么可能扭转天意呢?”老和尚嘆了一口气,“今年尚且还有余粮,官府还准备了一些御寒的衣服,但明年如果是这样,后年是这样,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真有这么严重么?”老道人皱眉。
“圣上已经向各个州市释出了新的制举令,寻求能人异士,来解救此番困境。”老和尚说,“宜都城內,很快也会张贴起告示来,无论出身,无论地位,只要能解决南北过冬御寒之事,
就是重功。”
“白马寺是拿不出任何办法了,我也想请你回玄清观问问,看是否有哪位道长有办法,能稍微缓解一些灾情也好。『”
“难说啊.”老道人说,“但是如果真如你所说,雪越下越大,连路都会封死吧.””
老和尚又嘆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茶。
庄行站在老道人身后,默默听完了这番谈话。
他虽然有感觉到天气有点反常,但没想到去年南方就出现灾情了。
连著几十年都会越来越冷么?
“希望能寻到一些办法吧:”老和尚说。
御寒之物
过冬之粮.
小麦,就是可以过冬的粮食,至少经过芸苓培育的小麦,是可以撑过冬天的,去年他们就尝试过了,让麦子在下雪前发芽,幼苗就能撑过冬天,来年三四月就能收穫。
,这种尚未广泛传播开的作物,就能用来做被衣,帮助人们度过冬天。
听到了这样的灾情,庄行想,要是他的父亲娘亲,家中小妹遭遇那样无粮食可吃,无衣服取暖的情况,那该是多么绝望啊。
在史书里,在別人的口中,冻死饿死的人,只是一个数字。
但是他们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是像庄行一样,会哭会笑的人。
“印禪住持,我有一物,想让您看看。”庄行说。
老和尚看向老道人,老道人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是有些想说的,但口说无凭,还请先让我去把那物取来。”庄行说。
“去吧,孩子。”老和尚对庄行很有耐心,不因为庄行年岁小,就轻视他。
也可能是灾情真的不容乐观了,白马寺开在闹市之中,印禪住持似乎与知府关係亲密,或许已经知道了许多没有公开的內幕。
如果能说服印禪住持,一定能將小麦和的事情早些传播开。
庄行抱著这样的想法,將麵粉取到了桌上。
还好没有用完,他本来是打算等燕槐安回来,就把这些麵粉用掉,再烤一次蛋糕的。
“这是?”老和尚头一回见这白面,用手捻了捻,嗅了嗅。
“这是麵粉。”庄行说道,“就是用小麦磨成的粉。”
“你取此物来,有何用意?”
老和尚不解,他不种田,对五穀一事並不明白,就是种田的农民都不知道小麦的特点,在这个年代,只有很少的地方会种植小麦,也不是给人吃的,是给牲畜的口粮。
连官吏收税时,都不收小麦。
制怡的手艺人都不用小麦芽,用的是大麦芽,可见它有多么受人嫌弃。
“其实小麦,就是可以过冬的粮食。”庄行说道,“我知道一批麦种,可以越冬,只消在下雪前,將麦子种出来,麦子就能在三四月成熟,这便是可以越冬的粮食。”
“如果把这些麦子推广出去,让南方的人种植下来,就不会那么缺粮了。”
“当真?”老和尚眼晴亮了起来。
“绝无掺假。”庄行说,“其实这麦子,在观里我已经吃了两年了,玄清观里,现如今也有了很多小麦做的粮食。”
“虽然麦饭粒煮很难吃,但只要用石磨磨成麵粉,就可以揉面烤饼,拉麵做条,还能加鸡蛋,
烤成蛋糕,口感很好。』”
“所以你才把小麦磨成粉么?”老和尚说。
“是的,道长也可为我作证。”庄行点头,
“真的吗?清虚子?”老和尚看向老道人,“你在玄清观里,真见过他说的这些东西?“
“是见过。”老道人点头,“麵条,烤饼,今年在饭堂里有厨师做过了,我个人还蛮喜欢的,
不过.:庄行,你对此物竟然如此清楚么?“
“其实麵粉本就是我先和芸苓弄出来的。”庄行说,“我小时候,家里就有石磨了,父亲和娘亲用石磨把豆子磨成浆,做成豆腐,我就想麦子是不是也能磨成粉做成好吃的东西呢?就和芸苓一起试了试。”
“后来还真的成功了,私底下,我和芸苓开垦了一片麦田,也请人打理过的。“
“可是.你们又有多少麦种呢?”老和尚还是面露忧虑。
“大概..不少。”庄行想起他留给白瑜和爹爹的种子,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