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调查员的制式枪械,尖牙一点点生长出来,緋色的眸子里没有波澜。
猎人的气势很可怕,钢铁一样的面孔比雨夜还要寒冷,光是直视就让人心底发寒。显而易见就算现在的自己成了吸血鬼,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但那又怎么样呢?
一个人不可能被杀死两次,心跳停止,呼吸衰竭,也就是最后的终点。
倒不如说,能让人让最优秀的猎人来对付,已经能担得起“恶鬼”的称號。
砰!
亚当斯扣动扳机,黄铜色的子弹从枪膛进射而出,向前方的猎人展露獠牙,緋色的眸子里也映著一颗子弹,直勾勾地朝他心底落去。
两颗子弹在雨夜中碰撞,溅出滚烫的火星子。
最后是亚当斯的身上飘起一朵血,跟刚才一样,又是肩膀。指头粗的创口鲜血淋淋,皮肤皱缩在一起,让他往后跟跪几步。
隱约的齿轮声“咔”作响,猎人的短刃撕裂雨幕,两条臂膀顷刻落下,无力坠地。
剧烈的疼痛只有一瞬间,接看就是麻木。
亚当斯茫然倒地,眸子里倒映出黑漆漆的夜晚,雨洒进瞳孔,向下淌成泪滴。
这是本能的生理反应,不受任何人的控制。
他想收起狼狈的模样,强撑起恶鬼的尊严,却根本无法做到。
上校收起短刃走上来,把失去双臂的亚当斯抗在肩膀上,步履坚定地离开,
血一路淌,后面的窗户里传来一声惊呼。
为什么?
意识模糊的亚当斯忽然想问。
他生下来就在奔跑,想跑的比所有人都快,但还是被落在后面;听说西伦敦的空气是香甜的但他只能嗅著东伦敦越来越浓重的灰白雾靄,偷盗、抢劫、诈骗他什么也没干过,害怕巡警只是平民习艺所里养成的习惯,后来还没成年就进入了工厂,让人榨取血汗。
那是个糟糕的地方,机械不是人肢体的延申,恰恰相反,人才是那些机械的一部分,一个微不足道的、隨时可以更替的零件。轰隆隆的声响会扰乱一切思想,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让亚当斯疲惫不堪。
当他把自己从工厂里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六岁。
代价是接近半盲的眼睛、直不起来的脊柱和每天晚上的伤痕病痛。
绘画,这个曾经的爱好被他用来当作谋生的手段。一些不堪入目的,下流的图卷从他的笔下诞生,换成便士和先令,换成麵包和房租,换成苟且的生活和日復一日的麻木,
他曾鄙视自己的灵魂,透过褻瀆技艺,褻瀆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士,来供养自己的肉体。
但不曾想过自己会如此潦草地死去。
就在今天,他听信了魔鬼的蛊惑,从人变成了吸血鬼,於是理所应当地要被结束生命。
“所以,我要死了。”亚当斯的眸子里又掀起一丝黯淡的光亮。
两个臂膀的位置空空荡荡,强而有力的手掌扣住他的后背,让他不会从肩膀上滑落。亚当斯的眸子危险起来,他猛地提起力气,像一条驱虫般半支起身子,一口咬在上校的军服上。
尖牙刺破布料,没能扎破皮肤,但亚当斯还是露出微笑。
”杀了我。”他说。这是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