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嗯”了一声,缓步走到自己的座位,
这个过程中,他垂眸扫视一圈,將所有与会者的表现尽收眼底。
库恩警司还是那副老样子,板著脸没有任何表情,连对待道格拉斯这位老上司时也不会有什么特殊表现。
道格拉斯展现出来的精神状態则十分糟糕,即便刻意掩藏也遮蔽不住深邃眼神中的一丝疲惫。
人到了某一个时间节点之后,往后的每一年衰老速度都会大大增加,更不用说道格拉斯这种前半生被战爭榨乾了活力的人;
秋天正是野心勃发的时节,每到这时候,东伦敦往往会比其他时候更加混乱。蠢蠢欲动的阴谋家和捣乱分子並不吝嗇向这位警察局长展现自己的“杰作”,光是这半个月来,东伦敦警察总署就收到了十余封挑畔信,每一封信背后代表著一桩血案。
而这一回还加上了因“第三圣盃”而来的诸多非凡者。
这些自翊“非人”的存在可不会顾忌俗世的法律,苏格兰场的分部往日还能起到一些约束作用,但现在只剩下暮光大教堂独力支撑,又被“亚当斯家族”牵扯了精力。
本就混乱的东伦敦顿时雪上加霜。
兴许是“旧伦敦”的影响提前到来,以格林威治港口为中心的一片区域犯罪率显著提高,比非凡者密度更高的白教堂区域等地还要高出一截。
甚至出现了不少衝击警察厅的事件。
经过总署的统计,本年度的警探死亡率远远高於往年,依照现有的警方有生力量,已经很难覆盖东伦敦的大部分区域;而高层警务人员墮落、收受贿赂的事情也屡见不鲜,与帮会分子同流合污的案例时有发生,不少警方高层与密教组织过从甚密。
“腐烂”,是现在最適合用来形容警察厅,乃至伦敦和不列顛的词汇”
“在履职之前我就知道,这不会是一个轻鬆的差事。”道格拉斯语气轻鬆道:“不过,我还真没想过会糟糕到这种程度。”
听到他略带调侃的话,会议室中的气氛鬆懈不少,一名高阶警司附和道:
“东区的这帮人是越来越不安分了,这可不能怪到您的身上。呵呵,身为警司,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本来只是例行说几句套话,却听到道格拉斯突然用菸斗敲了敲桌面,语调幽幽道:“您说的对,莫拉诺警司,您確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啊?”莫拉诺骤然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几个全副武装的警探就推门而入,其中两人似乎早已得到命令,直接走到他的座位后面,一语不发地等待道格拉斯的吩咐。
莫拉诺亡魂大冒,不知道这位履职不久、表面看上去一直和和气气的警察局长为什么突然发难,当即想要站起来,又被身后的警探一把按下,手忙脚乱间打翻桌上的茶杯,顿时冷汗岑岑道:“局、局长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莫拉诺,46岁,晋升高阶警司不久,毕业於—-——”道格拉斯撑著桌子站起来,刚才脸上的平和悄然褪去,换上一副威严的面孔:“在1886年,第一次与新生的『科雷兄弟会』接触,收受了800镑的贿赂,让李生兄弟中的朗恩得以违规保释出狱------哦,对了,那时候他们还不叫『科雷兄弟会”,只是两个靠诈骗和抢劫为生的街头混混,连这用来贿赂的800镑都是从一位律师那里抢夺而来。”
道格拉斯每说出一句话,莫拉诺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等前者说到最近的一起警员牺牲事件,他已经如坐针毡,双腿不自然地抖动。
“这、这·——.”
“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了座坚不可摧的大坝覆亡之前,必定先从內部开始腐烂。说实话,
我本以为警察厅內的风气多少会比威斯敏斯特宫好上一些,但事实证明·——””
道格拉斯缓缓摇头,看向会议室中每一个坐立难安的人。
“人就是这样,永远也不会改变。”
莫拉诺先是望向几个与自己交好的高层,见他们纷纷避开视线,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这才勉力挣扎道:“这一定是误会,局长———”
道格拉斯没再多说,隨意摆摆手,两名警探立即架起莫拉诺,准备將其扣押——一般的警察局长可能没这样的许可权,但这里是东伦敦,道格拉斯又是受过维多利亚接见的战爭功臣,和现任的某些军界高层还保留著联络,其他人就算心有不满也只能憋著。
眼见无力回天,莫拉诺身体抖如筛糠,连组织起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做到,支支吾吾地被拉出会议室。
而道格拉斯动作未停,又依次说出几个名字:“莱文、伊马诺尔—”
等候在门口的警探两两成对,每当道格拉斯念出一个名字,就走到对应的座位背后,將其架走刚才看戏的眾人惊恐地发现自己被捲入其中,顿时哀豪一片。
在几道哀嚎的簇拥下,道格拉斯略显疲惫地坐回椅子,朝菸斗中添了些菸丝。
从他站起来到警探將人带走,整个过程还不到五分钟,而会议室中已经空去大半。
真正让道格拉斯感到疲惫的是,剩下的这些人也不见得就那么“无辜”,只是在其他人的衬托下才显得要好一些,真正能称得上尽忠职守的竟然只有寥寥几人。
要是收集证据的时间再久一些,连剩下的那几个人也不一定乾净。
想到这,他將视线投向亚伦的位置,心中稍感慰藉,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道:
“黑斯廷斯督察。”
“我在,局长先生。”亚伦微微点头。
“白教堂那边的状况如何?”
亚伦没有犹豫,一字一顿道:“一切如常。”
这倒不算谎言,虽然苏格兰场在东伦敦的分部没了,但偌大一个伦敦郡,也並非只有这一个官方非凡组织,尤其是王室那边,恐怕已经在暗中培养对標苏格兰场的势力,天文会与皇家科学院就是一次试验,只是鲜少出现在大眾面前。
除此之外,“夜勤局”也一直有意无意地关注著聚焦各方视线的东伦敦。
在这种情况下,除非全都是蜘蛛魔盗团那样的疯子,否则还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顶多造成一些区域性混乱。
“另外——”亚伦开口补充道:“『开膛手杰克』,似乎又出现了。”
“哦?”道格拉斯眼神一变。
“开膛手杰克”是非凡者的讯息早就在上层传遍了,苏格兰场后来的针对调查更显得对方神秘莫测,在这种时候出现,对警察厅来说无疑不是一件好事。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道格拉斯知道黑斯廷斯向来不会卖关子,將讯息拖到现在才说,肯定有他的理由。
“我不確定。”亚伦摇了摇头:“我也是不久前才得到讯息,白教堂一带出现不少目击者,声称亲眼见到『开膛手』再次犯案,而他的目標都是一些———”:『非人的怪物”,出乎意料的是,这些案件並没有造成多大的动静,现场也没有留下尸体,只是『凶手”的手法与形象都十分吻合那位连环杀手。”
这也是为什么亚伦称自己並不確定。
光靠几个真实度存疑的目击者证词,还难以断定。
当他说完,会议室中压抑的氛围更为安静,能坐在这里的人,都已经知晓非凡世界的存在,瞬间將“非人的怪物”与非凡者划上等號。
“开膛手杰克”在狩猎那些討人厌的非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