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適才听说,你们的祖上,和填玉阁的主人本非一家。是第一代阁主收留了你们的祖上,养了你们几代人!填玉阁从来都不是你们的祖產!”
“你们享受富贵几辈子,不思报效,反而谋夺孤儿寡母的產业!真是无耻之尤!”
“蔡氏被逼无奈,卖了填玉阁走人,这交易如何不作数?寧採薇就是填玉阁的主人!”
“你们要是不服,就去打官司,这江寧县、应天府断不了,就由我镇守衙门来断!”
镇守衙门,守备府!
董家眾人闻言,顿时神色一变。
难道这个贵妇,和守备太监田义--董家忽然有人想起,守备夫人好像就是姓寧,也是一双天足。
“六叔—”那人立刻低声对董家老者耳语,“她可能是田夫人。”
虽然太监娶妻很是荒谬,然后在国朝,太监娶妻却是常事。
而且大太监娶妻,多半也会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所以大太监的正室夫人,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当家娘子。
眾人不知道的是,田夫人寧氏还是田义的表妹,两人青梅竹马,自小定亲,情义非比寻常。
当年田义因家庭变故净身入宫,寧氏也一直没有嫁人。
后来田义飞黄腾达,见表妹不嫁,这才娶了她,
董家老者听到眼前这贵妇可能是镇守夫人,不禁浑身一哆嗦,腿都软了。
他虽然和江寧县的韩县丞、王主簿、马典史都攀上了交情,根本不怕打官司,可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和镇守夫人作对啊。
那真就是找死了。
董家老者的气势顿时垮了下来,著一张老脸,颤巍巍的说道:
“此事,或许有什么误会。这位夫人,老朽之前出言无状,还请恕罪-—
心道,若她真是镇守夫人,那再爭填玉阁就是自取灭亡。
打官司也是必输了。江寧县和应天府,谁也不敢得罪田义!
好在,填玉阁虽然没有到手,可是家中的银库,却是到手了。
“误会?”田夫人冷哼一声,“即便老身今日不出面,你们官司也打不贏。江寧县丞庄廷諫,已因功署理江寧知县,如今的江寧县衙,是庄知县说了算。”
董家族人都不傻,哪里不知道田夫人的意思?
意思是,庄廷諫一定会向著这两个孩子!
就是田夫人不出面,他们也打不贏官司。
朱寅终於说话了:“你们若是不服气,还要无理闹三分,那就试试,看看知县老爷怎么判。”
他终於得知庄廷諫署理知县的好消息了。
这一个门槛,对庄廷諫的仕途而言,极其重要。
董家族人闻言,犹如一群斗败了的公鸡,都是脸色灰败,狼狈不堪。
他们原本以为,在官面上很有势力,不怕打官司。
却没想到,两个孩子的势力,更大!
也是,既然敢买填玉阁,又怎么可能没有靠山?
董家族人参差不齐的对田夫人行个礼,陪著笑脸告了罪,就灰头土脸的退出填玉阁。
气势汹汹而来,战战兢兢而去。
围观的人群看了一场好戏,也都赶紧散了。
眾人都知道,填玉阁新东主的身份,无人能够改变了。
从今以后,填玉阁姓寧!
这一幕让朱寅和寧採薇更加认识到,在古代经商,要是没有权力的支持,简直寸步难行。
田夫人对寧採薇笑道:“我们也真是有缘。你今日叫老身姑母,那就是老身的侄女的了。”
“採薇,你可不要不认老身吶。”
经此一事,她乾脆认下这个侄女。
寧採薇顿时露出惊喜之色,眼晴湿润,声音哽咽的下拜说道:
“孩儿父母早亡,没有尊长,不想今日上天怜我,让孩儿能有一个姑母·.”
她语气十分关情,令人见之动容。
“孩儿拜见姑母大人。”
田夫人也泪目了,赶紧扶起她道:“好孩子,好孩子,像额们关中的女子!大气!”
“咱娘俩都是关中乡党,老家隔得也近,额姓寧,你也姓寧,这必然是同族哩!”
一边说一边將寧採薇揽入怀中,摸著她的头髮,“过几年,姑母带你一起回一趟关中,看看家乡,好不好?”
寧採薇泪目笑道:“好。侄女一定陪姑母回关中看看。”
朱寅也赶紧上前拜见说道:“拜见姑母!”
田夫人笑道:“你是薇儿的小夫婿吧?倒也能叫额一声姑母。』
田夫人十分欣慰,又对寧採薇道:
“咱娘俩今日相认,晚上一定要去守备府吃顿家宴。你先打理填玉阁,
下午申时,额派人来接你和朱寅。从今往后,咱们就算一家人了。”
寧採薇道:“是。侄女谢姑母赐宴。”
田夫人环视一下填玉阁,感嘆道:
“你和朱寅,都是人小鬼大的早慧孩子。你这么小,就是填玉阁的东主了,生意上能成么?这里面的生意经,可是深的很哩。”
寧採薇扶著她在雅座上坐下来,亲自斟茶,说道:
“姑母放心便是,侄女对於这经营之道,也算略知一二,总之不会亏本。”
田夫人笑道:“亏本就亏本,莫要逞强便是了。赚了,就做个女秦商。
有姑母在,你怕个甚么。”
寧採薇闻言,顿时低下脑袋,又开始抹眼泪了,“还是姑母心疼额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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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夫人道:“过几日,额打发一个信得过的商铺管事,来给你帮忙。你以后没事,就来守备府陪姑母说说话。”
田夫人说了一会儿,约好晚上相见,就告辞离开。
寧採薇和朱寅送出门外,目送车轿离开。
寧採薇折回店中,对一群神色敬畏的堂信说道:
“今日之事,你们也见到了吧?今后就照我的规矩来。干得好了,绝不亏待。坏了我的规矩,那就不是辞退那么简单了,捆了见官也是有的。”
“一句话,我年纪小,规矩却不小。谁寻思欺我年幼,趁早打铺盖走人,莫要害了自己——”
耳提面命的说了一大堆,狠狠来了一通下马威,末了说道:
“都听清楚了么?”
眾人此时哪里还敢小她?一起拱手说道:“东主说是是,小的们都听明白了。”
朱寅看她恢復了一点寧总的样子,不禁有点好笑。
寧採薇小大人般训完了话,就继续和朱寅轻点店里的存货,重新登记造册。
然后將员工名册又熟悉了一遍。
接下来,填玉阁按部就班的经营就行,暂时她不准备折腾填玉阁。填玉阁只是个重要的商业基地。
填玉阁虽然是只下蛋的金鸡,但收入很稳定。一年的纯利润,也就是上万两。
每年上万两的净利润,绝对很厉害了。可根本完不成三年赚五十万两的目標。
她的精力,当然还是果业。
寧採薇打理填玉阁,走不开身,朱寅只能带著兰察去见庄廷諫。
一到县衙门口,赵捕头立刻满脸笑容的迎来。
“哎呀朱兄弟,咱兄弟可是有日子没见啦。今日哥哥看见你,分外高兴!”
朱寅笑道:“赵大哥红光满脸,以小弟看,怕是要高升啊!”
赵弘哈哈笑道:“那就借朱兄弟的吉言了。”
他陪著朱寅进入县衙,一路上的衙役胥吏都很是客气。
庄赞府今日刚升了署理知县,已经是本县一把手了。
这个朱小公子可是庄知县的晚辈,他们哪里敢得罪?
朱寅这次见庄廷諫,已经不是在熟悉的县丞官衙了,而是在知县后堂!
知县后堂的规格,位置,明显比之前的县丞官衙高了一个档次。
就是门口值守的衙兵,也多了一对。
朱寅顶著一对角髻,自来熟的进入知县书房,一眼就看见庄廷諫坐在书案前,正在写著札子。
真是官气养人啊。
也就半个月不见,之前的庄县丞,今日的庄知县(代理),就变得更加清贵了些。
“叔父!”朱寅笑著下拜行礼,“孩儿见过叔父大人!”
“稚虎啊!”庄知县很是高兴,“你可是来了。免礼吧,坐下说话。”
朱寅笑呵呵的,满脸喜气的说道:“孩儿恭喜叔父荣升本县父母,主政江寧!本县百姓自此有福了!”
“贫嘴!”庄廷諫笑道,“这也多亏你,让老夫立了一功,因功擢升。
不过,也是署理知县。”
朱寅坐下来,道:“不过走个流程罢了,用不了几个月,署理的帽子就摘掉了。”
庄廷諫放下毛笔,“稚虎你来的正好,正有件事要告诉你,你能去南雍入学了。”
“虽然是例监,但你不用一两纳捐银子!所有流程,老夫都帮你办好了。只是,老夫將你的年纪,报大了一岁,十岁。你不会怪老夫多事吧?”
朱寅赶紧站起来,“孩儿谢过叔父!这年纪改大一岁正好,否则入了南雍,就更令人侧目了。还是叔父周到!”
他本来就有点发愁进入国子监太年幼,但庄廷諫想的周到,直接利用职权改大了一岁。
九岁和十岁,虽然只差一岁,但听上去还是不同。
庄廷諫取出一封文书,以及一块乌木牙牌,笑道:“这是你的入学文票,还有身份牙牌。”
“稚虎啊,从今以后,你就是南雍士了。”
南雍士!
朱寅顿时有点激动了。
国子监相对明初,其实早就没落了。可是南雍北雍再没落,那也是大明朝的顶级学府啊。
哪怕是例监的身份,也有机会参加乡试,也能自称南雍士子。
庄廷諫继续道:“距离明年乡试,已经不到一年。接下来你要刻苦学习,爭取月考季考评优。”
国子监是积分制。只有你平时考试积分足够,我们才好替你说话,让你有明年参加乡试的资格。”
“是。”朱寅点头,“孩儿一定好好用功,赚取积分,爭取参加明年乡试。”
虽然积分制这个词听起来十分现代,但朱寅明白,这个词在明朝就有了。积分制是国子监学生的考核制度,算是古代的唯分数论。
朱寅刚刚说完,一个软糯清稚的声音响起:
“稚虎已是南雍士么?小妹在此恭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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