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吾心如此月,只为国事明。”
万历二十年,四月初九。
明军在乌梁素海大破套部蒙古,斩首九千余级,俘虏酋首博硕克图,获战马一万八千余匹。
当日,朱寅和戚继光下令在乌梁素海西岸扎营修整一日,第二天继续西进。
同时让博硕克图等被俘贵族写信,让留守金帐的数万老幼妇孺原地待命,等候明军前来。
博硕克图等人只能乖乖照办。朱寅和戚继光一起承诺,保全投降者的性命,保全成吉思汗八白室。
投降,还能活下去。八白室也能保全。可若是不投降,不但自己等人要死,数万家属也难逃一劫,八白室也会被毁灭。
朱寅逼迫博硕克图等人写完信,又对眾將领承诺,他和大將军一定会不偏不倚,据实上奏诸將士功劳,並且全额抚恤阵亡將土家属。
安排完这些已经黄昏了。朱寅又专门传见郑国望,让她登上高车秘议。
郑国望正琢磨看如何写奏疏弹劾朱寅。因为朱寅独断专行,任何军务都不与隨军巡按商议,坏了规矩。
按照国朝出征体例,凡战事虽必有文官监军为统帅,可往往不止一个监军,而是一个监军团。
除了有王命旗牌、钦差关防的最高监军,诸如总督、巡抚等之外,还有巡按、兵备道等监军。
就说这次,自己和郝运来一个是山西巡按,一个是陕西巡按,受到经略大臣郑洛派遣率督標参战,肯定是有发言权的。
可是朱寅呢?所有军务都不徵询自己这个监军的意见,武將们都知道的事,自己和郝运来两个巡按御史居然不知道!
就算此战大胜,她也要弹劾朱寅,狠狠参他一本,压压他挟胜愈骄的气焰!
她只要上本弹劾,郝运来作为郑家阵营,肯定也要上本弹劾。
两个巡按御史一起弹劾,朱稚虎少不得上疏自辩,灰头土脸。
正在郑国望思索弹章怎么写最合適的时候,朱寅身边的隨从出现了。
“小人康熙,见过道长。”康熙拱手行礼道,“抚军有请,说是有要事相商。”
郑国望蛾眉微,神色狐疑。
朱稚虎这个小狐狸,居然请自己商量要事?他转性了?还是居心回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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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道:“是只见本官吗?郝道长呢?”
康熙笑眯眯说道:“只见道长一人。抚军没说传见郝道长。”
郑国望更是觉得有点反常,挥手道:“好。你且去吧,本官稍后就到。”
等到康熙离开,郑国望又检查了一下胸腹间缠绕的布带,发呆想了一会儿。
出塞以来,朱寅的才能和手段,她早就见识到了。
可是朱寅的霸道,她也领教过了。
自己又是他的政敌,之前还有仇怨。他有什么事要和自己商议?搞什么阴谋诡计?此人虽然只是个少年,但老辣奸诈,可不要被他耍了。
郑国望预想了几种可能,一一有了应对之策,这才去见朱寅。
她依旧甲不离身,剑不离腰,没有换官服。因为她担心突然有其他蒙古军杀过来。
宽敞的高车之中,朱寅已经在等著她了。
朱寅早就卸甲,只穿著一件天青色的松道袍,腰间十分隨意的扎著一根锦带,仪態閒適,瀟洒从容。
他坐在马扎上,左手扶看一只小机子。面前放看一张茶几,上面的茶炉燃烧著炭火,茶跳中的水已经开了。
但见他正手持茶匙,从一罐碧涧明月中留出几匙茶叶,动作优雅的放入茶鉍中,这一套行云流水,不见烟尘。
直到此时,少年才悠然抬头,如见知交故友般的讽然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
“快好了,你来的正是时候。怎么不坐?”
郑国望见状,不佩服都难。今日刚大胜韃,诸將无不兴奋,可是朱稚虎如此年轻,却风轻云淡,若无其事,只如等閒一般。
都说朱稚虎有魏晋谢安之风,吟诵擅为洛下书生咏,临机屡行泰然自若事,倒是全无过誉。
仅凭这种道心和定性,连中三元也没人不服而且此人风姿清逸,气度出尘,卖相极好,加上身份贵重,是个很討女人喜欢的少年。女子在此人面前,多半会有点把持不住。
幸好自己不是女子,而是男儿!
郑国望老实不客气的在朱寅面前坐下,皮里阳秋的说道:
“这塞外军中,喝茶大不易,更別说碧涧明月这种名茶了。稚虎兄果然就是不一样。”
她的意思当然是讽刺朱寅作风奢侈,在草原行军打仗都带著茶具和好茶朱寅微微一笑,只当听不出她的讥讽,说道:“三年前,我弹劾月盈兄和令兄,也只是自保而已。如今时过境迁,当年之事便一笔勾销。”
“其实,我一直佩服月盈兄两点。只是你我虽是同年,却政见不合,没有来往。”
一边说一边亲手给她勘茶。茶水青碧,倒映著郑国望堪称容月貌的脸隨后,她的眸光就在氮氬茶雾之中,变得有点迷离。
“哦?在下还有两点值得稚虎兄敬佩?真是受宠若惊。”郑国望格格笑道原间甘详(”
心道,朱稚虎你眼下说好话也迟了,无论如何,我也要参你。
朱寅笑道:““第一点保密,还不能告诉你。虽然我的確敬佩你这一点,
而且由衷敬佩,但却不好说出来。”
“什么?”郑国望有点意外,脸色变幻莫定,”“不好说出来?还佩服我这一点?”
朱寅心中暗笑,神色却有点高深莫测,“这一点我眼下的確不便言明,
也是为了月盈兄好。”
“为我好?”郑国望很难相信朱寅的话,但看朱寅的样子,又似乎真的是自己好?
朱寅喝了一口茶,“第二点佩服你的地方,倒是可以说出来。那就是你身为皇贵妃的·弟弟,养尊处优,钟鸣鼎食,却没有养出紈习气。”
“就这?”郑国望冷笑,“贵妃进宫,满打满算也就十年。在那之前,
我郑家也是平民百姓。十一岁之前,我都是过的苦日子,五岁开始读书,也是打熬了好几年。我又不是天生富贵,也没有一个有钱的未婚夫人,自然养不出紈习气。”
“就这,还值得你佩服?”
郑国望十分失望,原来朱寅佩服自己的只是这一点,还有一点又不愿意说。
“好了抚军,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就不要虚情假意了。咱们同朝为官,无非公事而已。还请抚军明言,找下官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她不想再饶弯子。她觉得朱寅狡猾,怕被他绕进去。
“郑道长痛快。”朱寅也不再绕弯子,“我准备上奏,请求陛下和朝廷在河套建城驻兵,效法汉唐,经营河套!”
“虽然如今朝中很多人要求恢復河套,可陛下未必会同意眾议。若是陛下不同意建城驻兵,那么咱们这次就算收復了河套,迟早也会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