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在西安之西的渭河水师,也应该行动了。没错,关中的确有一支千人的渭河水师,是为了护送漕粮、打击水匪。
只要渭河水师开到西安城外,就能切断囬部乱民西逃的路线。如此一来,明军陆师水师配合镇压,西安囬部胜无可胜、逃无可逃,官军就能克尽全功了。
这水、陆三支兵马,只要及时赶来两支,就能妥善收尾。
如果没有她提前密令虎牙伪造巡抚、镇守太监、秦王调令,骊山骠骑营、骁骑营、渭河水师无法今晚就赶到西城参加镇压囬部叛乱。只要迟一天,等到囬部乱民控制西安、更多的囬部参加叛乱,那么叛乱就不容易镇压了,西安城就有一场浩劫。
她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为了关中的安危镇压囬乱,江宁夫人可谓煞费苦心、殚精竭虑,比庙堂相公考虑的都要周到,她容易吗?
十几个人女子动作很快,忙的满身是汗。小半个时辰之后,才将一半的车辆套上了四匹马。好在,她们驾车套马也是基本技能,干起来轻车熟路。
“启程!”宁采薇如释重负的下令出发。
十六个人,只留丁红缨带着五个姐妹守在龙王庙,宁采薇等十个人押着第一批马车出发。
这些习惯拉车的骡马也很听话,不需要每辆车都需要车夫驾驭,只要前面有领头的,后面有押队的,就能老老实实跟着走。
这小半个时辰,刚好让累的吐白沫的骡马歇息一会儿。此时又是四头马骡拉一辆车,果然轻松多了,完全可行。
很快,宁采薇等人马的身影就隐入夜色,再也看不到了。
最善于驾车的嘎洛,背弓挟箭在最前面驾车开路,吴忧幽灵一般负责沿路警戒,宁采薇殿后押队。众女的夜视能力都很强,根本不需要打灯,借着微弱的天光前进。
此时已是亥时,夜深寂静,路上杳无人迹。也幸好没人,否则按照计划,目击者会被忍者吴忧灭口。
路线当然是直接按图走。大半个时辰之后,车队走出去十余里,绕过一个庄园,果然看见了广通渠的码头。
灯光黯淡的码头上,赫然停了几艘船。
看到这一幕,宁采薇顿时松了口气。
车队一靠近,一个黑衣男子举着灯笼画了一个圈,立刻主动迎接过来。
“见过夫人!夫人平安无事,学生终于放心了!”黑衣男子语气喜悦的说道,“夫人英明,没想到战利品真带回来了。”
此人正是虎牙西北负责人李铉城,代号西北狼。
“西北狼,”宁采薇说道,“还有一趟,四更天才能开船。”
“无妨。”李铉城笑道,“四更天也早,等到天亮,也顺流开出好几十里,早就跑没影了。”
宁采薇一摆手,“赶车上船!”
……
就在宁采薇带人返回龙王庙,拉另一半马车时,已经洗劫、焚烧了秦王府的囬部乱民,终于在大小首领的号令下重新集结。
虽然东西抢了,王府也烧了,可是大首领们都很恼怒。
因为没有追到秦王一家,绝大多数的金银珠宝也被带走了。
可恶!
白德寿怒道:“力必失!你怎么搞的!额让你负责追击秦王,你却追丢了!”
力必失是他的得力帮手,向来很是能干,谁知这次栽了跟头,被秦王跑了。
力必失气喘吁吁的下跪道:“大坊主!秦王跑的太快,额也没有想到呵!额以为他肯定是往南跑,因为他的两千护军在南边的青麓岙。可是额往南追出去七八里,没收获!”
“额又往东追了七八里,还是没有收获,晚上城外黑灯瞎火的,都不知到底往哪里去了!”
白德寿、马九桑等大首领都是脸色铁青。秦王没抓到,金山银海也没有拿到,光烧了秦王府有个屁用!
瓜怂!
可是他们也无法太过责怪力必失,因为换了是他们任何一人负责追击,也会往南追,不会往东,更不会往北。
因为秦王的护军,就在距此二十余里外的青麓岙弹压有可能造反的流民,秦王于情于理,都该往南跑。
忽然马九桑身边那十三四岁的少年冷不丁问道:
“力必失哥哥,额问你,秦王既然带走了金银,肯定用的是马车,金银那么重,路上必有辙痕,打着灯光一照,就能发现车辙痕,为何没想到?”
这少年正是囬部贵族马九桑的儿子,马守应。
在场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个少年,就是三十多年后率囬部起兵反明,纵横西北、川蜀、荆楚、中原的顺义王,绰号老囬囬。
当然,他如今还是小囬囬。
是啊?白德寿、马九桑等人一起看着力必失。力必失向来精明能干,为何想不到这一点?
力必失苦笑一声,“小坊主,额岂能没想到?可是西安东城之外,因为经常运转漕粮入城,并非土路!而是撒了薄沙子的石板路!哪里有车痕?就算有点痕迹,人脚一踩,沙子一流动,也就看不起车辙了。别说还是晚上!”
“额带五百兄弟往南追出去七八里,为何就折回了?因为七八里之后就是泥土路,额没有看见车辙痕迹!”
马守应点头道:“原来如此。如此说来,秦王老狗竟然往北了?”
力必失摇头道:“不知道。即便是往北去了,眼下过了这么久,他们最少也在三十里外,也可能藏在哪里了,大晚上的难以追的上了。”
“达!”马守应看着自己的父亲,“给额三百骑马的好汉子,额往北去追秦王老狗!别说逃出三十里,就算逃出三百里,额也要追下去!”
马九桑想了想,“好!给你三百骑马的好汉,你追追看!不要追太远,小心中了秦王的圈套!”
囬部乱民过了一会儿,才凑齐了三百骑马的精壮,跟着马守应轰然追出。
就在少年马守应率领三百骑兵追出西安东城后不久,城南一边噪杂,两千秦王护军和四千城防军终于星夜赶回。
此时,囬部还来不及控制全城。
眼见官军回来,囬部只能主动出击,趁着六千明军没有进城,击败明军。
“来不及控制全城了!不要怕!额们起事的兄弟更多了,最少有一万多人!杀!”
白德寿高呼道。
马九桑也登高大吼道:“过了今夜,额们就有几万人!要想占了西安,先破城外明军!杀!”
成千上万的囬部乱民汇集为洪流,轰然冲出城,主动出击。
之前没有起事的囬部,此时也纷纷起事,手持兵器跟随。他们本来就有兵器。顷刻之间,城内外的囬部青壮几乎都动了,加起来有一万四五千人。
整个西安城陷入混乱,汉家百姓人人紧闭门户,不敢出门。
还有囬部冲入巡抚衙门、知府衙门、知县衙门、镇守太监衙门…可惜这些官员早就逃出城了。
好在,此时六千明军已到,城外一片火把,囬部乱民治只来得及出城打仗,无法在城中对百姓施暴。
六千明军没想到,他们没有主动进攻,还没有来得及列阵,囬部乱民倒是主动出击了,顿时大为被动。
眼见不知道有多少囬部乱兵潮水般冲来,这些疏于战阵、从未打过硬仗的明军一时懵了。
很多士卒,忍不住腿肚子打颤。
镇守太监等一群官员,此时正在军中,眼见这么多囬部乱民杀来,顿时也慌了。
“轰”的一声,两军撞在一起,完全成了乱打。明军都来不及使用军阵,就已经被乱糟糟的囬部大队贴身怼脸开打了。
很多士卒不敢应战,转身就跑。
“这打的什么仗!?”镇守太监等官员都是风中凌乱。
明军的反应让他们很是失望,安全感瞬间丧失。
“不要乱!不要乱!”太监和文官、将领们大喊,可都没有人听见了。
眼见明军就要崩溃,忽然不远处传来雷鸣般的轰响。
“訇訇訇—”
就连大地都在微微颤抖,双方愕然看去,只见一大片火把犹如星河而来,火把照耀下,是一队队铁甲生寒的骑兵。
“骊山骠骑营!”镇守太监随即大喜,“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还以为最快明天上午!”
紧接着,城中忽然传令盔甲铿锵声,随即一面大旗在城头出现,却是骁锐营到了。
原来,他们从北城进门,穿过城池,直接攻击囬部叛兵的尾巴。
“是骁锐营!”巡抚又惊又喜,“奇怪!来的好快!到底怎么回事!”
几乎同时,苍凉的号角一起吹响,“呜呜呜——呜呜呜!”
两支精兵的战鼓声也咚咚敲响。
一万多气势正盛的囬部乱民,眼见突然出现的两支明军,顿时军心动摇。
只听“轰”的一声,凶狠的骠骑营骑兵就冲入了囬部大队之中。
马上的汉、党项、羌人骑士,凶狠的挥舞兵器策动战马冲击、所向披靡。数量占据优势的囬部,顿时如同一块破布,被狠狠的撕碎。
“明军精锐到了!退!往西退!”马九桑和白德寿一起大喊。
此时此刻,他们知道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只能尽量率领更多的人往西突围,过渭河!那里才是生路!
…
注:明朝仍有党项人称呼,奏章、谕旨、地方志、碑文等处,都多次提及“党项”、“党项人”。所以所谓党项称谓明朝已经消失的说法是错误的。但需要注意的是:明朝的党项人范围已经很小。特指固原、横山、党项寨等地的党项人后裔,这些党项人大多姓李、党,虽然早已汉化可仍会祭祀李继迁、李元昊。明朝党项人是明军最精锐的骑兵来源。作者书中的“党项”称谓并无问题。
另,明朝的确曾经有过一支渭河水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