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瞻属于那种有教无类的大儒,又是官宦世家,不缺钱,因此在他学堂中学习或者说混饭吃的记名弟子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而乱世之中龙蛇起陆,昨日田舍郎,明日天子堂之人太多了,这其中相同功劳之人,有文化的自然要比文盲升迁要快得多,刘瞻的记名弟子们即便再不堪,在一众大老粗中也算得上难得文化人了。
桃李满天下是每个老师的光荣,然而对于金国来说,这就是芝兰当道了。
刘瞻教育了一群反贼,他能是什么好人吗?
当然,现在金国乱糟糟的,也没人在意一个糟老头子究竟如何。
但好死不死,刘瞻的故乡乃是亳州。
就是之前被萧仲达突袭得手的亳州。
作为被征签军令波及到的地区之一,虽然由于刘淮迅速南下击败金军,使得后方征发来的签军并没有真正抵达战场。
但是征签令对于地方上的破坏也是实实在在的。
尤其是作为纥石烈良弼战略中转站的亳州。
当日在谯县周边那伙子被萧仲达被驱散的签军总是做不得假的。
这导致了亳州治安在那几个月中急剧恶化,刘瞻在谯县的家人就遭遇了不知道是兵还是匪的突袭,伤亡过半。
如果从历史的角度上来讲,无产阶级对地主老财动手那简直是天经地义,却也不耽搁刘瞻得知此等消息之后,悲愤交加,日日饮酒,动辄大骂金国朝廷。
若是在平日,这些酸腐姿态自然是没人管的,不过这不是金国朝廷已经快成一个火药桶了吗?
再加上刘瞻好徒弟众多,因此自然而然的就有人出首相告,金国朝廷也就顺势严加处置了。
完颜雍也没有想过要杀刘瞻,只是将其呵斥了一顿,并且罚俸半年。
但是刘瞻却已经有了惊弓之鸟之态,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决定。
他竟然没跟汉军联系,就直接跑了。
完颜雍焦头烂额之余一开始也没管这厮,可谁想到刘瞻带着几名家人南下抵达滹沱河畔之时,正好碰到一股巡逻金骑。
那些金骑二话不说,也不管什么史官编撰,直接拔刀就杀。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在刀子面前,什么大儒都是虚的,不过片刻。
若不是汉军游骑也在河北扫荡,将其救下,说不得刘瞻就死在滹沱河畔了。
即便如此,刘瞻也死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刘家再次遭遇重创。
刘瞻这一次倒是保持了极大的清醒,他来拜见刘淮之后,直接为刘淮写下了唤作《逆雍罪录》的檄文。
他以北地大儒的身份,将完颜雍贬得一文不值,并且以亲身经历来表明,完颜雍要杀尽北地汉人士大夫,以此来号召北地士大夫一起反抗。
这篇檄文引起了金国朝廷震动,并且使得汉人官僚体系发生了动荡。
刘瞻本来就是个不能成事,只会发牢骚的废物。完颜雍连这种人都不能容,其余人还怎么活?
一时间,大儒在金国因言获罪之事传遍四方,完颜雍只觉得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石琚自然也知道此事,却只是看着呼延南仙笑道:“好啊,你们这些人故意给老夫下套是吧。”
梁肃将一筐土背在背上:“行了,别歇着了,左右耽搁不了什么工夫了。”
石琚也只能捶了捶老腰,心中也有些后悔为何逞能了。
不过望着光着膀子汗流浃背的刘淮等人,又看了看四周聚集起来的农人,石琚也不得不承认,正经上手做一遍事情,总比在公舍中凭想象做出公文要妥当的多。
这可能就是朱夫子倒腾出的《格物论》中,那句“实践出真知”的真谛吧。
石琚将背篓中的泥土倒在一处沟壑之中,刚想要继续对梁肃说些什么,却见到十余名光着膀子的汉子从开挖的水渠中跳了出来。
“迎水龙喽!”
“迎水龙!”
随着最后几筐土石被挖开,水渠彻底通畅,水闸也随之打开,清澈的水流从水渠主脉奔腾而出,顺着刚刚挖通的沟渠涌向这近百亩农田。
欢呼声逐渐扩散开来时,刘淮用满是泥土的手擦了擦额头,对身侧的张白鱼笑道:“今日龙王爷可真是忙。”
张白鱼刚想要附和,就只见申龙子亲自驱马而来,下马之后脚步不停,来到刘淮身前,双手奉上一个木匣。
刘淮打开之后皱了皱眉头,立即说道:“让石相公与梁先生来我帐中作商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