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种学说乃是有根本性对立的,其中渊源纠葛哪怕写上一万字论文都论不清楚。
化繁为简来说,那就是唯心主义与唯物主义之间的斗争。
这两者在后世看来,谁对谁错,一目了然。
毕竟“心学”所倡导的依靠修身养性来寻求真理实在是过于玄乎了一些,想想都难以实现。
然而,因为当日朱熹没有找到方法论,两种学说斗得那是旗鼓相当,堪称卧龙凤雏。双方从通信论难,到直接会面,学术论争一直都没停过。
自从朱熹北上,他从理学发展出了格物学,引领北方学术潮流自不必多说。
由于天南海北相隔,消息传递不畅,心学也是在江南攻城略地。
失去了朱熹等一众大儒之后,理学学派根本不是陆氏兄弟的对手,此次陆九渊来到朱熹曾经的大本营福建来讲学,颇有些犁庭扫穴的意味。
“……也因此,一切都是恰逢其会罢了。”陆九渊最后做了总结。
钱端礼刚要说话,只听到甲板上一阵闽南语的渔歌调子声,其中还夹杂着许多欢呼声,不由得微微发愣。
陆九渊起身拍打了几下身上的浮土:“北港快到了,钱相公请随我来。”
钱端礼慌忙起身,却因为晕船外加呕吐导致双腿都有些发软,又在床榻上缓了两刻钟后,方才起身在陆九渊的搀扶下,来到了甲板处。
在海上明媚的阳光中,钱端礼眯着眼睛望向了远方的天际线,一座繁忙的港口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眼前。
正所谓:港埠晨启,海色初霁。巨舳鳞次,樯橹如林。石矶蜿蜒若玄虬卧波,苔痕斑驳似翠绣侵骨。咸风挟浪,杂鱼盐之腥;旭日熔金,染云帆之影。
钱端礼毕竟曾经为宋国高官,也当过一任西府大相公,自然知道如此一座港口意味着什么,立即变得目瞪口呆起来。
“朝中可知道海外有如此大港?”
见陆九渊以诧异的眼神看过来,钱端礼知道自己是吐多了,脑袋都昏了:“也是,此事我不应该问你的。我作为宰执都不知道,那就没人知道了。”
“可能也是知道的,朝廷官员也是人,也得给家人挣嚼口,家中也是有生意的,怎么会没有任何人知道有如此海外大港?”陆九渊也算是人情练达,迅速回道:“只不过此地毕竟没有人收税,不用和官家牵扯,所以也乐得糊涂。”
“而且……”陆九渊指了指身侧桅杆上的黑底红字大旗:“若是大宋强要占据此岛,北地之主也自然不会坐视,到时候双方在此大战一场,无论谁胜谁败,这座海港也会化为乌有。”
钱端礼顺着桅杆向上望去,却只见一面黑底红字的汉字大旗迎风招展,不由得再次目瞪口呆。
他清楚的记得,从泉州港出发的时候,这桅杆上还是宋字大旗,怎么短短十几日,就已经城头变幻大王旗了?
莫非自己吐着吐着,连心智肝胆都吐出来的不成?
不过被咸湿的海风一吹,钱端礼总算恢复了一些清明,也立即寻回了一些政治智慧,立即明白这就是商人两头下注的小聪明了。
说不定钱氏的商队也在海上这么干呢!
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件事。
尽管宝岛之上大多数都是福建移民,但最起码在周边海域上,大汉才是实力更为强悍的一方。
而随着距离北港越来越近,四周舰船越来越密集,黑底红字的汉旗也越来越多,钱端礼也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大汉在此的实力最起码从明面上看,应该是大宋三倍有余。
而当他脚踏实地的走上北港之后,还没来得及平复脚下发软的感觉,就突兀发现,这港口似乎是过于繁荣了一些。
码头上人来人往,除了光着膀子的力工之外,还有来来往往呼朋唤友找乐子的水手,船上的货物也是包罗万象,仅仅钱端礼微微一扫看到的就有七尺高的珊瑚、成堆成山的香料、高大雄健的长脖子麒麟兽(长颈鹿),足以让石崇与王恺沦为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而更让钱端礼惊奇的则是,这座海港之中竟然不乏胡人的身影,不仅仅有金发碧眼的胡姬,卷须鹰鼻深目的大食人,浑身黢黑犹如焦炭的昆仑奴,甚至有只有成年人胸口高的小矮人。
见钱端礼的目光在那几个小黑矮人身上停留了片刻,陆九渊主动解释:“这些矮人也算是南洋的特产,擅于攀援,大约每艘船上都雇佣一些,攀着桅杆在升放船帆,十分管用。泉州也有,只不过不像宝岛上如此多罢了。”
这些矮人大约是人类的亚种,曾经广泛存在于澳大利亚以北的诸多岛屿上,唐宋史书中也有许多记载,甚至有些矮小昆仑奴指的就是这些矮人。
至于为什么后世彻底灭绝,那就得问问大慈大悲的欧洲殖民者了。
钱端礼望着那伙子吵闹的小矮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毕竟是深受儒家学说的清贵官人,当即就要发表一些种族言论,却谁料前方传来了几声呼唤:“陆官人!真是好久不见啊!”
一名昂藏大汉带着数名武士随从大踏步的走来,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