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老夫马上就来。”
“诺,令君。”
待小黄门离开后,伏完连忙说道:“令君要小心啊,此时进宫颇有蹊蹺?”
“无妨,君有詔,臣不能不去,无论如何,你我现在还是汉臣。”
伏完喉结滚动,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荀或的眼神所止。
很快荀或便隨著小黄门来到了崇德殿“臣荀或拜见陛下,拜见娘娘。”荀或大礼参拜道。
“令君请起吧。”
多日未见,刘协的脸色比往日更显苍白,眉宇间拢著一层挥之不去的倦意,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
旁边的皇后伏寿则端坐在侧位,一身素色宫装,鬢边只簪了支白玉簪,虽面带忧色,目光却清亮。
“令君啊,贾逵送来的民意表,朕也看过了。
朕现在只问令君一句话,还请令君如实回答。”刘协缓缓说道,
“陛下但说无妨,老臣定知无不言。”荀或恭敬的回道。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大汉是不是真的没救了?”说著说著刘协不禁有些哽咽。
荀或猛地抬头,他望著刘协泛红的眼眶,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竟一时语塞。
“陛下老臣侍奉陛下十有四载,从洛阳到长安,从长安到许昌,臣亲手为大汉修补过户籍,
也曾为陛下草擬过討贼的文。
若说大汉没救了,老臣也不甘啊。
之前老臣也以为大汉的主要矛盾在朝堂,在那些听召不听宣的诸侯们,只要能將那些拥兵自重的诸侯一一剪除,再整饰吏治、安抚百姓,大汉便能重回正轨。
但自从看见魏王送来的民意表之后,老臣方才发现老臣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我大汉真正的问题,在人心。
天下百姓的人心已不在汉,哪怕陛下重振朝纲,肃清奸侯,也难再悟热这凉透了的人心啊。
除非陛下能够像魏王那般,有一切推倒重来的大魄力,但陛下捫心自问,您能做到么?”荀或目光真挚的回道。
刘协的瞳孔猛地收缩,像被针尖刺中一般。
他跟跑著后退半步,后腰撞在龙椅扶手上,得他生疼,却不及荀或这句话带来的寒意。
“推倒重来·”他喃喃重复著这四个字。
“令君此话差矣,大汉自从高祖定鼎天下以来,四百年间,哪次不是从绝境里挣出活路来的?
他曹轩能做到的,陛下未必便不能做到。”伏后大声说道。
荀或苦笑一声道:“陛下有此雄心,那自然是好。”
“现在-还来得及吗?朕下一道罪己詔,说朕这些年无德无能,让百姓受苦了;朕再罢丞相,收回权柄这样,百姓会记起大汉吗?”刘协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空旷的大殿里,几乎要被穿堂风捲走。
荀或沉默了,过了好久方才缓缓回道:“陛下,人心这东西,丟了的时候不觉得,等想捡回来,才发现早就被新的念想给埋住了。
就像这宫里的老墙,外面砌了新砖,里面的旧土,早就被雨水泡烂了。”
“那你说,朕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刘协望著荀或,眼中最后一点希望像风中残烛。
荀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嘆息,那嘆息里,藏著十四年的忠诚,和无法言说的绝望。
“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