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琰素来端正,见郭嘉衣衫不整的模样,忍不住说道:“荣国公也是朝廷柱石,怎么总是这般不修边幅?”
“崔大夫,您就饶了我吧,现在咱们可不是在崇德殿论礼,这御园的月色,配著我这身“隨意』,才叫应景呢。”
一席话逗得曹轩与荀或都笑了起来。
曹轩摇著摺扇说道:“你这张嘴啊,真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不过郭军师说的也对,今夜本就无君臣之礼,只有月下对饮的閒人,倒不必拘著那些规矩。”
“哈哈,还是陛下了解臣。”
有了郭嘉后,这场宴会顿时就热闹许多,在郭嘉的妙语连珠中,席间的气氛愈发轻鬆融洽,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崔琰都忍不住开始讲起典故来。
那臣便说段王莽时的旧事吧当年王莽改制,要將天下由改称『王田”,不许买卖,本意是想抑兼併、均贫富,可他刚把詔令发下去,各州就乱了,富家藏起田契不肯交,贫家盼著分田却无凭,最后闹得民怨沸腾,连关中的老农都举著锄头骂街。”崔琰侃侃而谈道。
听了这番话,席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曹轩放下手中的酒杯轻嘆一声道:“崔卿有话直说即可,不用拐弯抹角的提醒朕。”
崔琰深吸一口气,撩袍跪地道:“陛下,臣请设『均田巡查使』”!”
曹轩扶起他,眉头微燮,缓缓说道:“崔卿不必如此多礼。”
“陛下,请恕臣直言。
均田策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臣近日查各州奏报,见青州有豪强將良田偽报为『荒地”,暗中转移给族人;雍州更有流民为爭一块熟地,差点动了锄头,这些事虽小,却像王莽时的『王田』初行,若不及时理顺,恐生祸端。”崔琰拱手回道。
“崔卿的意思朕明白,放心吧,朕不是那种听不得諫言的昏君,以后有话明说就行,莫要如此了。”
“还请陛下恕罪,是臣酒后一时失言了。”
曹轩抬手示意崔琰坐下,自己则起身走到水榭栏杆边,望著满池被月光染白的荷叶,语气沉缓却坚定:“青州那几个领头的,其实都是先王的退役亲兵。
崔卿,朕命你和刑部组成调查组,立刻前往青州调查此事,若查实確有转移田產的勾当,不仅要没收全部非法所得,还要削去他们的功名,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哪怕你是曹家的功臣,敢动百姓的田,朕也照办不误。”
“诺,臣遵旨。”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后,这场御园的夜宴反倒更添了几分真切,崔琰放下心防,开始说起清河老家的乡俗。
荀或也开始说起颖川的旧闻:“臣年少时,颖川有个“秋社日』,每到秋收后,全村人聚在打穀场,把新粮分成三份,一份留著过冬,一份换农具,一份给孤寡老人。
族长说“谷要分匀,心要聚齐”,那时不懂,如今看陛下的均田策,才明白这『分匀”与『聚齐”,原是治国的根。”
“荀相过誉了。”曹轩笑著摆了摆手道。
这时郭嘉突然打趣道:“臣听闻陛下早年间也是诗赋大家,不知今日可有雅兴,为这月下荷塘、席间故旧,吟一首助兴?”
曹轩缓缓起身,抬眼望向中天皓月,笑著说道:“朕年少时,曾查阅过蜀中的舆图。
今日偶有所感,便小吟一段吧。
剑阁崢嶸而崔鬼,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
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蜀道之难,难於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