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阿吉,现在是不是仍在那个小镇上,与自己做著同样一个梦?
离別已有五年,她恐怕已经嫁人了吧!毕竟,那时的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贼,也没给她留下任何承诺,她不可能为我等待视线越来越模糊。
耳边似乎传来希寧的吶喊,但杜山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紧紧抱住了怀中柔软的身躯,恨不能与她揉碎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忽然有一道闪电,从极远之处打来,奔雷声轰鸣阵阵,继而又有烈火,从四面八方涌现。
这火不是橘黄,而是血红色一片,“轰轰发发”烧来,杜山无比惊惧,体內的真气內力激盪,
一声暴喝中进射。
他终於从浑噩中惊醒。一直以来包围著他的那个蚕茧立时被震碎,片片飞舞,他在飞舞的茧片中长身立起来,心头好像被揭开了一层薄膜,变得清明起来,立时明白是什么回事,甚至有一种要哭的衝动。
场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江晨站在希寧旁边,默默地与半空中地藏尊者相望。
杜山没有看他们。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身前躺著的一具娇小白骨上。
这是阿吉的尸骨。
看看这具白骨,杜山彷佛又看到了阿吉的容貌,前尘往事又涌现心头,梦中情话与昔年青涩记忆混合在一起,刺得他鼻尖酸痛,眼泪再度夺眶而出。
莫道情深缘浅,一別生死两难。
如果,如果那三个夜晚都只是短暂的梦境,他寧愿永远在那三夜中轮迴,不再醒来。
他蹲下身去,一寸寸抚摸著白骨,忽然再也控制不住,伏在白骨上豪大哭。
希寧听著哭声,一时也无比悲愴。
自从在沙丘下被杜山所救,她就一直对杜山怀有感激之情,可惜她却帮不上半点忙。在室息的压抑中,她深深体会到自己的无奈。神通不及地藏,法力不及地藏,智慧不及地藏,对一切都无能为力,救不了自己最想救的人。
希寧看著一步一步走上前去的江晨,心情说不出是悲是喜。但有一点她很清楚一一至少在这一时刻,她十分希望江晨能把那云端的菩萨拉下来,按在地上狠狠教训!
江晨背负双手,立足於地,静静凝视著云端的地藏,
昔日幽冥森林的那一战,两人的修为就像此时的位置一样,有著云泥之別。
在地藏的神通咒法前,江晨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连魂魄都差点被勾走。
如今,他已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欺近地藏的神念,但若正面与这样一位“大觉”佛陀交手,究竟会有几分胜算呢?
“是你坏了吾的法术。”地藏尊者道,
“是我。”
“你以为將红粉化作骷髏,就能让这愚子醒悟?”
“我只揭去了她的偽装,还她本来面貌。”
“哈哈哈!”地藏狂笑起来,“何谓本来面貌?你以为多了一层皮肉,人就与髏不同吗?愚蠢!愚蠢!你与那愚蠢的凡人毫无区別!”
江晨回顾伏尸慟哭的杜山一眼,道:“情至深处,忘乎所以,飘离大道,不知眾生九相,红粉翠黛,皆由鬼物变化·—.”
他身形忽然拔地而起,毫无徵兆地破碎虚空,在余音未绝之际,已闪到地藏身前,右掌闪电般切出,以一种超脱空间法理的技巧,在半空划出轨跡残影之前,已先一步切穿了地藏尊者胸膛。
“大觉”佛陀也挡不住、躲不过这匪夷所思的一击。
地藏尊者的身影,在被手刀穿透之后,立时开始变得模糊。
隱约间可见地藏尊者的面庞,杏目圆睁,透出惊愣之色,张嘴像要说点什么,但没发出声音,
就在江晨一一拉的力量衝击之下,整个身子裂为两半,各自散落虚空,灰飞烟灭。
一击得手,江晨落回地面,脸上没有任何得意之色。
他自知刚才所击灭的,只是地藏投下来的一缕神念、一个幻影分身而已。
地藏的真身仍在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她隔了两界,遥遥將分身送来,这已是极为了不起的神通。被江晨一击诛灭,只是因为相距太远,法力难以维持,並不能说明强弱之別。
江晨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將来,当地藏尊者真身降临之时,自己將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苦战!
张恆川总算从那该死的陷坑里爬出来了。
但队伍早已走远。
张恆川慌慌张张,跌跌撞撞,没命地朝东方发足狂奔。
夜浓如墨。
周围好像有梦一样闪过张牙舞爪的幻影,它们朝张恆川伸出利爪,被他忙乱躲开。
他慌不择路,脚下不敢停留,也不知转了多久,从一个小山包上滚下去之后,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阴暗的长廊中。
长廊里已有不少人,或坐或臥,都在这里休息。
张恆川小心翼翼地打量过去,惊喜的发现其中有很多张熟悉的面孔。
“老望!裴壮士!小贺!刘二·——”他一个个叫过去,但大家都睡得很死,没人搭理他。
张恆川暗暗嘀咕,这群傢伙平日睡觉的时候鼾声打得震天响,今天怎么都这么安静?
他过去扯了扯裴壮士的手臂:“老裴!老裴!別睡了,起来说话!”
裴壮士垂著头颅,任张恆川怎么拉扯都不肯动弹。
张恆川骂了一声娘,又拍了拍旁边刘二的肩膀:“刘二!给我起来!看到杜將军了吗?”
刘二睁开眼晴,仰面无神地望著天空,也不开口说话。
“又不是死了爹娘,挎著个脸做什么————”
张恆川咒了一句,向前走两步,小心地跨过地上躺了一地的熟睡的人,冲角落里的老望打了个招呼。
“老望,搞什么呢,跟嫂子吵架了?”
老望和清婉这对夫妻,虽然躺在一起,却死死瞪著对方,真不知他俩个发哪门子疯。
张恆川摇摇头,看到前面坐著一个魁梧的人影,定晴瞅了瞅,忍不住笑起来:“燕虎!你的宝刀呢?”
燕虎默默地坐在石椅上,上身赤膊,腰间空空,他引以为傲的宝刀早已不知去向,脸色极差,
整个人痴痴地望著夜色深处。
“老子跟你说话没听见?”张恆川呸了一声,走过转角,回想起这一路的经过,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自己过来叫了这么多声,这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跟自己说话。
仔细想想,这些人的脸上似乎都蒙著一层黑气,或躺或坐的姿势也十分僵硬,与其说是休息,
更像是被人摆布成那种样子的···
“这地方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