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嫣笑了笑:“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文气证道』这回事,我或许能跟他成为知己。但如今大道爭先,他先走一步,就註定是我的敌人!”
“是啊。老祖只不过晚生了几年,就被他抢了先机,堵死了前路。”紫涵嘆了口气,“如今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老祖不如早做打算?”
“我现在不就正在做打算吗?”
江嫣说著,又低头写下一行诗句。
“春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紫涵证看著那首词,心中一根弦被触动,默立良久,潜然泪下。
一旁研墨的白梅,也不禁百感交集,长长嘆了口气:“好词!只可惜———·晚了十年!””
江嫣头也不抬地道:“晚吗?”
“如果这首词在十年前写成,成为剑仙的那个人就是你,而不是顾秋!”白梅摸著脸上的第二道疤,那是江嫣赐给她的伤疤,她一直引以为傲。
江嫣笑道:“现在写也不晚。”
“晚了,晚了!”白梅摇头嘆气,“前路已绝,你纵然有再多才气,也没法以诗证道了!”
“谁说我要以诗证道?”江嫣冷笑,“用別人的诗证道,顾秋不害,
我还害臊呢!”
江嫣当然知道,玄黄天下的上限是神佛境,所以顾秋跨越十二境之后,
就已经占据了一条大道。
“诗”这条路已经被堵死,后人想效仿顾秋,不可能成功。江嫣也根本不抱这种不切实际的指望。
“那你这是———”
“好好磨墨吧!等顾秋来了,你就知道了!”
白梅左手捂著伤疤,右手磨墨,明媚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她知道江嫣不会回答她的疑问,却还是忍不住猜测,这位天字第一號女魔头会以怎样的手段对付顾秋?
以诗会友?化干戈为玉帛?两人引为知己,轻描淡写地化解这场误会?
但顾鞦韆里迢迢地杀过来,一路杀死了魔教弟子数千,倘若又在日月崖大闹一番后安然无恙地扬长而去,无天老祖的威望一定会大受打击吧?
还是说,在饮酒斗诗的时候,在酒里下毒,把顾秋麻翻了做成人肉包子?
可顾秋已是神佛之躯,百毒不侵,凡间的毒酒伤不了他分毫吧?
难道真要在诗词上分个高低,以才气压倒顾秋?
先不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性,退一步说,就算真的在诗才上压倒了顾秋,
可顾秋除了是诗仙,还是剑仙,到时候恼羞成怒,拔剑出鞘,谁又能挡得住他那柄“叶上秋露”?
白梅左思右想,都觉得此刻还在诗词上做文章实属浪费时间,
按照她的想法,不如把各分舵的所有弟子都召集起来,埋伏在日月崖各处关卡要害,到时候漫山遍野全是黑压压的人头,江嫣再振臂一呼:“跟顾秋这种人不用讲什么江湖规矩,大家併肩子上!”凭藉数万魔教弟子的数量,就不信顾秋能把这么多人全部杀光-··
八月十五。
日月崖。
探子来报,顾秋已经到了山脚下。
江嫣大手一挥:“请他上山一敘。”
命令传到山下,守卫们儘管十分不解,但都听令行事,纷纷让开了道路。
顾秋看著通畅无阻的山路,面上微微浮现疑惑之色:“你们家的教主,
放弃抵抗了吗?”
他本来以为,最后的一段路一定会是抵抗最激烈的一段路,为此他准备前来迎客的白梅淡淡一笑:“顾先生远道而来,我家教主又不是不懂礼数,怎么会怠慢贵客呢?”
顾秋放声大笑:“那我倒要看看,你们会怎样招待我这位贵客!”
白梅伸手虚引l:“顾先生,请!”
“请!”
一路上,白梅都在打量这位传说中的謫仙人。
若不是周身环绕著若有若无的飘渺文气,仅从外表来看,这位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还真没什么特別值得称道之处。
一袭青衫,一把剑,一壶酒,满脸的鬍渣子,身材稍微有些发福,比起“冷月剑圣”苏怀月少了几分忧鬱曦嘘,比起“飘雪剑圣”白吹雪少了几分清冷高傲-----总而言之,这位剑仙的外在气质,似乎比几位模仿他的剑圣还逊色几分。
顾秋同样在打量著白梅。
白梅一身蝉翼似的白纱,修长优美的身姿如玉树琼苞堆雪,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清冷出尘的气质,像一朵凌寒绽放的白梅。
她容貌极美,虽然脸上有两道疤痕,却无损这种美丽,反而有一种淒艷倔强的气质,惹人怜惜。
顾秋盯著她脸上的剑疤,缓缓道:“好剑法。”
白梅並不发怒。
她早已不是那个自怜自艾、怨天尤人、恨不得把所有漂亮女子的脸都划的那个女魔头,她如今已经习惯了人们的眼光,能够正视自己並不完美的容顏,甚至引以为傲。
她以前听不得“伤疤”“仙子”这样的词语,听了就会发狂杀人。但自从上了日月崖之后,就算有人当面叫她“剑疤仙子”,她也並不在意,甚至偶尔还会答应一声。
因为赐她第二道剑疤的那个人,是江嫣。
有了第二道疤,从此她不再嫉妒任何美貌女子。
白梅抬起脸来,坦然迎上顾秋的视线:“顾先生也觉得这是好剑法?”
顾秋道:“你脸上这两道疤,分別出自两人之手。第一人剑法凌厉,出手狠辣,剑术已臻化境,是世所罕见的绝顶高手。但跟第二个人比起来,她又远远不及。”
白梅淡淡一笑:“顾先生好眼力。”
赐她第一道疤的人,是雪真。雪真的“伞中剑”虽然杀力极高,但跟江嫣比起来,犹如萤火比之皓月。
顾秋道:“原本你的容貌,已被第一道疤破坏,大为失色,但这第二道疤却是神来之笔,不但化解了第一道疤带来的凶戾,反而锦上添,为你增了几分英气,可谓是鬼神之剑!如果我没猜错,出剑的这个人应该是你们魔教的前任教主,號称“无天魔祖”的那位江女侠吧?”
白梅不置可否地一笑:“原来顾先生也知道我家老祖。』
顾秋视线一转,落到白梅背后的长剑上,好奇地问:“白梅姑娘也会使剑?”
白梅道:“略懂。”
顾秋道:“我在王城时,早就听说了“无天魔祖”的大名,一直想找机会与江女侠切一番,后来听说她难產而死,我还喝了一夜的闷酒。正好白梅姑娘你与江女侠交过手,可以做个见证,看看我与江女侠敦高熟低!不知姑娘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