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一向入不得朝廷眼的官儿,一听自己居然也有能干翰林清秘的活儿一天?感恩戴德之下,当场就要下跪磕头。
殊不知林煒选他们,只是为了和老三斗法罢了。
仓场总督衙门掌理漕粮之积储及北运河运粮事务,衙堂位於通州新城,林煒和姚典刚点了一名侍郎当同考官阅卷,想著赶快正打马回京,也该琢磨出考题,让皇帝挑了。
可谁知回城的路上正好赶上通州庙会,这姚典看见人多,玩心顿起,像是变了活猴儿一般,从马上跳將下来,一猛子扎进人潮里头。
没办法,林煒也只得跟著去了。
姚典先挤过人群,坐到马扎上,杀的卖残棋的连叫天老爷,后又撒了大子儿买了瓜江米条,与林煒边走边吃,也得亏著两个人著了素装,没穿官府,不然让他这一闹,非得让御史参一本,说两人不守官体。
最后二人走到一个说书先生摊儿前,姚典又挪不动步了,直到说书先生念出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他才依依不捨的扔了赏钱儿,和林煒顺著人群,牵著官马,迤邐前行。
两个人正走著,姚典嚼著江米条,突然含糊不清的拋出一句:“林大人,你说这先主怒鞭督邮到底对不对?”
“换你,你会怎么做?”
刚才说书先生讲的是《三国演义》中的第二回,张翼德怒鞭督邮,何国舅谋诛宦竖,不过在《三国志》中,这事儿是刘备做的。
林煒估么著他提起这茬儿,大概是老三也去找他了,他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態度。
如果主考和副主考都投了三爷,那他也不愿挣扎,还是趁早辞了这差事算了。
林煒呵呵一笑,目视前方,似是而非道:“都说寧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
“正是因为先祖受不了督邮的鸟气,才能再造季汉!”
“如果他忍了下来,那他就不是他了,他也成不了昭烈皇帝,被人传颂至今!”
姚典哈哈大笑,连叫“是极!是极!”,口中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油混合物,四处狂喷,大姑娘小媳妇见他这幅模样,唯恐避之不及。
这个姚典……
如此的不拘小节,到底是怎么考上进士的?
两个人已知对方心意,这个话题也就点到为止,姚典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起他爹姚启圣来了。
原来在世祖章皇帝的时候,朝廷就招揽他爹做官了,他爹不愿意,直接跑路到江苏通州。
你说跑了也就跑了吧,结果在通州被当地豪强逼得走投无路,姚启圣当场就投了清,当了通州知府。
当官后,老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杖杀欺负他的那些豪强。
嗯……
报完仇后又辞官跑路了……
在跑路的路上,偶遇他娘表演单手举石臼,他爹十分惊异,然后就娶回家了……
再然后两个人蜜月还没过呢,就遇到清兵强抢民女,夫妻二人当场来了一个空手夺白刃,宰了十多名清兵……
后来迫於生计,姚启圣参加松江府的乡试,轻轻鬆鬆考了一个解元回来,被授予了广东省的香山知县……
怪不得老皇帝说姚典最像他爹,有喜任游侠之风,还说他不分对错偏向小民,秀才和地主打官司,他判秀才贏,穷人和秀才打官司,他判穷人贏。
林煒呵呵笑道:“姚公如此豁达,难怪你能不顾朝廷规制,擅开盐引……原来是有家族渊源在此。”
姚典一愣,回问道:“林大人,你是真忘了?”
“我学的是你在国子监讲课时讲的,你家乡的陈大人,在进军松江府时,用『两黑一白』平定物价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