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宫石阶下，密密麻麻跪满文武百官。

数百道目光如芒在背。

苏云驻足回望。

瞥见右相薛安之，藏在朝服广袖中的手指。

正无意识摩挲著玉扳指。

那是他算计时的习惯性动作。

薛安之此刻，只觉喉间泛起苦涩。

他望著苏云衣袂翻飞的背影。

忽然想起三十年前科举殿试时，自己也曾如这般立于丹墀之下。

却在最后一题因“直言进諫”四字，被明帝黜为探。

此刻他位极人臣，却不得不承认。

这少年眼中的锋芒，是自己穷尽半生也未能拥有的东西。

“诗仙？”

他面无表情，喜怒不形於色。

“或者……是个被宠坏的狂生？”

话语未落，却见周明帝的贴身宦官，魏公公正佝僂著腰从侧门溜出。

面上竟泛著潮红。

薛安之眯起眼。

突然想起魏忠贤在殿中捂胯的模样。

心中泛起一阵恶寒。

二皇子周无名站在人群最前列。

掌心沁出的冷汗浸透了腰间玉坠。

他盯著苏云的背影，眼中带著灵力。

香兰有孕，他有了子嗣。

此刻与苏云，也算是恩怨尽了。

但问题是，这苏先生的锋芒，比他预想中的还要锋锐。

若任由其发展下去。

自己的大计……会不会受到影响？

一个月以来，他无数次与苏云对视。

少年眼中的神情，自始至终，没有过什么波澜。

但每每想起，总觉至如芒刺在背。

“父亲將国运系在他手……”

他转头看向三弟周行礼，却见对方正望著嫣然公主的车輦出神。

周行礼的目光追隨著车輦上摇曳的流苏。

喉结上下滚动。

周行李想起之前在听雨轩，嫣然公主醉酒后说出的那句话。

“若苏云能为我所用，本宫不介意与他共赴巫山……”

此刻车帘轻晃，露出半张芙蓉面。

周行礼只觉热血上涌，却在触到苏云回望的目光时。

慌忙低下了头。

嫣然公主斜倚在车輦软枕上。

青葱玉指，绕著额间秀髮。

“大梁二皇子覬覦本宫已久，这梁坤是为我而来……”

她轻笑出声，车帘外的微风卷著脂粉香。

“本宫倒要看看，你如何在他手中，护我周全。”

苏云转身时，恰好对上嫣然公主的目光。

他微微挑眉，忽见太学宫前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梁文轩！

那曾被他当眾羞辱的梁丙易之子。

此刻正跪在车輦旁，腰间弯刀却已出鞘三寸。

苏云冷笑一声。

“婉儿，你说……”

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闻。

“若此刻有人想取我性命，该当如何？”

婉儿瞳孔骤缩，玄铁剑已滑出半寸。

她顺著苏云的目光望去，只见薛安之正与周无名低语。

眼神时不时落在苏云身上。

那梁文轩，直接被她无视。

“公子放心。”

“但凡威胁到你安全。”

“这世上，婉儿无人不可杀。”

苏云浅笑。

“婉儿……”

“嗯。”

“有你真好。”

“嗯……”

……

当晚。

右相府书房的烛火，映在薛安之苍老的面容上。

显得格外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