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近湖中央那艘被一群小舟围绕著的灯火通明的大船舫。
她虽看不太清,但能听到弦乐之音。
未多久,琴音骤然停了,唯余簫声,在寧静的湖面上尤显空灵悠远,煞是好听。
江元音凝神听著,又仰头望向夜空中上弦月。
齐司延还要多久才回来啊?
早知道,还不如和他一道去请安了。
她想一定是月色太温柔,才让她滋生出如此多矫情的眷念。
江元音猜得没错,银镜湖中央,那一艘掛满了六角琉璃宫灯,被数只小舟围绕的富丽堂皇的船舫,正是珩王的船舫。
之所以弦乐之音能在湖面远扬,是因为琴师们並不是在船舫上演奏,而是一人独乘一只小舟,於湖面上为王孙公子们演奏。
而珩王李霽本人並不在船舫上。
他正立在一只小舟上,独奏吹簫,揽尽甲板上眾人的目光。
一曲奏罢,他在一片掌声中上了船舫。
那些个王孙贵族忙迎上去,络绎不绝地夸讚。
“王爷真是精通乐理,造诣远超我大昭所有乐师!”
“王爷所奏,乃是仙乐!”
“我等何德何能,能听王爷演奏,真是三生有幸!”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吹捧著,没有半点已在这甲板上被晾多时,苦等近半个时辰的不悦埋怨。
当然也没人敢埋怨李霽。
他乃当今圣上李彦成的胞弟,足足小了圣上近二十岁,现年不过二十七岁,从不插手家国政事,唯好乐理。
夸张点来说,李彦成將其视为儿子般包容也不为过。
谁敢得罪他?
李霽上了船舫后,目光却落在了被人群挤开,离他数丈远的齐司延身上。
这是船舫上,唯一让他觉得陌生的面孔。
他怎么不记得,他今日邀约过这號人物?
那些围绕著他的人,很有眼力见的向两边退开,不遮挡他的视线。
整个汴京,任谁看到定寧侯齐司延都会震惊的。
毕竟在传闻中,定寧侯是个命不久矣,腿不能行的病秧子。
谁知竟生得玉树临风,往那一站便是夺目的风景。
在李霽迟迟未出现前,大家的注意力也不在小舟上的演奏者身上,而全部落在齐司延身上。
齐司延稍稍往前迈了两步,不卑不亢地作揖行礼:“臣齐司延,见过王爷。”
“齐司延……”李霽挑眉,似是在思索回忆著这个名字,“定寧侯?”
齐司延幼时便得了病,深居简出,一无公务,二不出席宫宴,在汴京权贵里,亦是面生之人。
齐司延頷首:“是臣。”
李霽的目光毫不遮掩,自上而下的扫视打量,最终落在齐司延的腿上,意味深长道:“看来定寧侯觅得神医,身子已大好。”
“承蒙圣上记掛,定期有御医看诊,赏赐珍稀药材,臣才得以痊癒,”齐司延微顿,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不过说来奇怪,自从上月初御史台自侯府带走齐文台父子,其妻也被送到刑部后,臣的身子便一日比一日好,堪称不药而愈。”
齐司延掀了掀眼皮,墨色的眸底有暗流涌动,一开口清冷的嗓音却犹如谈论天气般的隨意淡然:“就好似臣先前身子不好,是同他们八字不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