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阴间赔礼?
……亏她想得出!
蓝妙妙並不在意眾人的沉默,热忱地望著江元音,毫无保留地道出自己的心路歷程:“我观察过了,公主没有隨身的利器防身,这很危险。”
“因此我昨日返回了西南禁地,一日一夜过去,江云裳的肉身已被啃食乾净,只剩下了尸骨,我用她的腿骨打磨了这把短剑,可惜公主今日便要离开,我只赶製出了剑身,若公主能在苗疆多待上几日,我定能再赶製好剑鞘,一併送给公主。”
江元音神色微僵,摇头拒绝了这份“用心的赔礼”:“心意我领了,东西就不必了。”
蓝岫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顿了顿权杖,呵斥道:“简直胡闹,公主殿下要什么防身利器没有,不需要你送这种东西!”
“还有,你阿爸那日说的,你是半点没听进去,他不让你乱碰傀儡蛊,要对『死亡』抱有敬畏之心,你倒好,跑去禁地取人腿骨,你——你啊——!”
他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训导才是。
原本见她主动来同江元音道歉赔罪,还觉得她成长了懂事了。
这一刻,又被她气到。
“我怎么没有听进去?”蓝妙妙不服,辩驳道:“阿爸说,我製成傀儡的那些恶人,不曾作恶於我,我无权处置它们,可江云裳实实在在地作恶於我,我拿她腿骨製成短剑,有何不可?”
“何况,江云裳亦伤害作恶於公主,日后公主用其腿骨所制的短剑防身,不也是江云裳在恕罪?”
“我没有介入旁人的因果,哪有对『死亡』不敬畏?”
她所言都是实话,並非是为了报復江云裳。
江元音几番深呼吸,调整了思绪,保持著平静的面色冲蓝妙妙道:“蓝姑娘,不管你是为我打抱不平,而是出於对我的安全考虑,我想告诉你,我和江云裳的恩怨,已被禁地的蛊虫啃食乾净了。”
“我对她不再有怨恨,也无需用此种方式,让她再停留出现在我的人生里。”
“以我拙见,蓝姑娘对『死亡』是不畏惧,而非敬畏。”
“只是这个中差异,还需蓝姑娘慢慢体会。”
“当然我並非想要说教,我只是想说……”她重声强调:“这份赔礼,还请收回。”
话已至此,蓝妙妙当然不会再强求,她略有些失落地撇撇嘴,重新將骨剑收回,仰头冲江元音承诺道:“总之是我欠了公主一份赔礼,日后隨时欢迎公主找我来要!”
那把骨剑在视野里消失,江元音莫名鬆了口气,莞尔应道:“好。”
蓝妙妙这才起身,却也没有告辞的意思,而是抬眼,目的明確地看向一直候在江元音身后的阿粟。
他个子高挑,哪怕隔了一段距离,她看他也需要微微抬著下巴,她问:“听说你在禁地里无师自通,控住了体內的蛊王,逼退了我的蛊?”
她兴致盎然的热情邀约道:“你既有如此强的控蛊天赋,不如你留在苗疆吧,我看你日后能胜任大祭司之位,我当圣姑,你我一起守护苗疆!”
“咳——”蓝岫连咳不止,“你阿爸还活得好好的!”
“我知道,我说的是以后,”蓝妙妙认真思索了下,“三四十年后吧。”
阿粟不看她,只是往江元音身后一站,毫不犹豫地冷声拒绝:“不要。”
蓝妙妙还要说话,被蓝岫用权杖拦住。
他俯身,笑道:“雪天路滑,老朽送王爷、公主、駙马爷出苗疆吧。”
一行人终於出发。
停在原地的蓝妙妙,望著阿粟的背影,撇嘴嘀咕:“谁稀罕啊,要不是为了阿爸,我才不留你呢。”
说曹操曹操到。
下一瞬,蓝萨莱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低沉道:“你真的不走?”
蓝妙妙转身回头,皱著一张脸,委屈示弱道:“阿爸,我真的有在改,阿爸莫赶我走,好吗?”
她犹记得从鬼门关回来的那个清晨,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好半晌才看清楚蓝萨莱的脸。
她浑身似被碾碎的疼,便听到他说:“你既嚮往外面的世界,那便走吧。”
那一剎那,他神色里的疲惫与失望,让她觉得心口比身体更痛百倍。
蓝妙妙重声道:“我不想离开苗疆,更不想离开阿爸,我做错的事我都认,阿爸可以罚我,我认罚。”
蓝萨莱眼神闪烁,半晌后,板著脸严肃道:“要留下来,先把那骨剑给我处理好。”
蓝妙妙连连点头,很是温顺乖巧。
蓝萨莱的背手转身离开,他眺望著远处雪景。
一贯冰冷的眸光里,却好似已有了春那般,万物復甦的生机。
他留不住蓝如月,也留不住阿粟。
但他觉得今年苗疆的雪天一点都不冷。
因为蓝妙妙,愿意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