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曹学良为何不让她去?
婕妃下巴微仰,看著曹学良,余光却瞅著江元音,故作宠妃的做派,脚步不停:“皇上不在御书房,在暖阁召见王爷,那一定是家事不是国事,既是家事,本宫有甚听不得的?”
“对吧,王爷?”
李霽但笑不语,曹学良不再劝阻,江元音就更加不会吭声了。
很快,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到了暖阁。
曹学良浅笑冲婕妃道:“劳烦娘娘在此稍等,老奴进去通传一声,待……”
“用不著你去通传。”婕妃打断曹学良,对旁观李彦成召见江元音这件事,势在必得。
她步子不停,边迈进暖阁,边不以为然地说道:“皇上曾经允诺过我,只要不是在处理国事,我便能来寻他。”
李彦成待后宫妃嬪的態度,的確称得上温和。
除了在御书房,严令禁止妃嬪擅自打扰外,旁的时候,的確没甚严厉的要求。
於是,在李霽有意慢半步的情况下,婕妃成了第一个进入暖阁的人。
曹学良不敢落后地跟上,李霽微微侧头,看向江元音,无声询问:准备好了?
一会,可就要见到她的生父李彦成了。
江元音眉眼弯弯,亦无声回道:准备好了。
就让她看看,她那自私自利到极致,伤害至亲手足的生父,到底是何模样。
暖阁確如其名,一迈入屋內,便温暖如春。
曹学良:“皇上……”
“皇上——”婕妃抢先,摇曳多姿地朝主位的李彦成而去,娇声道:“得知皇上忙完了公务,臣妾特意来给皇上送薑汁燕窝羹,给皇上暖暖身子。”
按照往日的规矩习惯,一般有瑜贵妃在的场合,李彦成身边的位置,自然是留给瑜贵妃的。
今日瑜贵妃不在场,这个位置就是她的。
她倒要看看,皇上召见那江氏,所谓何事?
然而李彦成一眼未看她,抬眼看向门口。
他本在转动著大拇指的和田玉扳指,听见声响,动作一停。
他屏息看过去。
被婕妃一群宫女、太监的隨从遮挡住,他只看到了瘦高的李霽。
他没有太过意外。
消瘦都是轻的,李霽身中“神陨形消”散,能撑到此时,还未毒发已是奇蹟。
而江元音跟在李霽身后,只在步行间露出点裙角衣袂,人影被挡得严实。
他生出些焦躁来。
婕妃离得最近,对李彦成的神色反应看得分明,心里的嫉妒愤怒熊熊燃烧。
她不满被无视,娇嗔唤道:“皇上,这薑汁燕窝羹可是臣妾……”
李彦成蹙眉,冷眼扫过来。
婕妃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噤声。
他没有直接呵斥婕妃,而是看向曹学良,语气平淡,却隱有问责之意:“朕怎么不记得朕有唤你去请婕妃?”
曹学良忙俯身,无辜且为难道:“老奴是在廊道偶遇婕妃娘娘的,也有让娘娘在门外等候通传,可惜娘娘为皇上送薑汁燕窝羹心切……老奴也没法子啊。”
不想看她犯蠢,可架不住她非得犯蠢啊!
婕妃一门心思都在李彦成要见江元音上,完全没有留意到这暖阁还坐著另一人,那便是定寧侯齐司延。
在李彦成责备曹学良时,齐司延抬眼看向立在李霽身后的江元音。
眸光中隱有担忧。
江元音察觉到他的视线,侧头对上他的眼。
夫妻俩四目相对,她无碍地笑笑。
她早就做足了准备,应对一会的一切。
曹学良算得上是李彦成肚中蛔虫,知晓其此刻最在意什么,忙往边侧让开,不挡李彦成的视线,躬身稟告道:“皇上,老奴將王爷和侯夫人领过来了。”
李霽垂首,跪地行礼:“臣李霽奉旨覲见,恭请皇上圣安。”
他一直未有实职,每次入宫覲见都不是什么朝会等场合。
因此,私底下,他一直是自称“臣弟”,唤他“皇兄”。
此番行礼,气氛说不出的微妙。
李霽垂下的眼眸里溢满讥讽与自嘲。
他离开汴京的那一日,也未曾想过,还会有跪在李彦成面前行礼的一日。
原本远离汴京时,那些仇恨与痛楚,都被锁进心底的小黑盒。
可此刻再跪在这里,他满脑子都是玉嬤嬤咬舌自尽的模样。
小黑盒被撬开,仇恨四溢。
他们的兄弟手足之情,早断在玉嬤嬤死去的那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