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霉豆比胡麻饼还膈应人!”张仪騫捏著鼻子跳开三丈远,青铜豸却像条癩皮狗似的蹭过来,独角上还掛著块苔蘚。那粒长毛的霉豆咕嚕嚕滚到秦劲脚边,嚇得这位秦大不良人抄起六壬盘当盾牌。
燕十三突然掏出铁蛇锥戳了戳血字:“司寇厓这老货,死了八百年还玩虚张声势。”锥尖在“肠穿肚烂”上剐出火星。
话音未落,青铜豸突然撅起屁股,独角对著墓道壁猛撞。整条甬道顿时地动山摇,碎石像下饺子似的往下掉。张仪騫怀里揣著的黑葫突然发烫,葫口饕餮纹亮得跟灯笼似的。
“大侄子你倒是放宝啊!”秦劲被块砖石砸中后腰,“上次在槐树坡揍七鼠的威风劲呢?”
“这破葫芦自从槐树坡粪坑一日游,现在矫情得跟五姓七望的公子哥似的!”张仪騫拍著腰间黑葫,葫身立刻剧烈颤抖,饕餮纹在月光下扭成怪异纹样,“瞧瞧!说它两句还来劲了!”
秦劲躲开块坠石笑得打跌:“难怪在云阳县衙,韩明府说你是行走的墨家机关人——连法器都闹脾气!”
张仪騫扯开葫口锦囊,里面竟塞著块绣牡丹的绸帕:“现在我每日要用蜀锦给这货拭三遍!嘿,镇墓兽別闹了,把那破洞堵上!”
说时迟那时快,青铜豸突然仰头髮出牛吼,独角迸出青光。那些掉落的砖石竟像被磁铁吸住似的,哗啦啦贴回原位。燕十三看得眼都直了:“乖乖!这可比將作监的泥匠利索!”
危机刚解除,青铜豸却像喝醉似的晃悠起来。张仪騫突然闻到股酸臭味,定睛一看,这畜牲屁股后头淅淅沥沥淌著黑水,把墓砖都腐蚀得冒泡。
“夭寿啦!镇墓兽窜稀了!”林晴儿的声音从墓道口传来,这丫头不知何时跟来的,手里还举著串葫芦。她今日穿著鹅黄半臂襦裙,腰间铜钱蟒在火光下叮噹作响。
“援兵叫来了吗?”张仪騫刚要继续问,青铜豸突然扑向他腰间革囊,把剩下的盐炒黄豆全吞了。这货吃完豆子倒是消停了,撅著屁股在墙角刨出个陶罐,罐身绘著九个跳胡旋舞的小人。
秦劲用铁尺撬开陶罐封泥,里头滚出三枚骨筹:“这是粟特人的占卜签,上回在西市见康萨保用过。”他捡起枚刻著骆驼的骨筹,“大凶,血光之灾。”
“比这更凶的来了!”燕十三突然指向甬道尽头,十七个粟特护卫举著火把衝来,领头的正是撒马尔罕商会的二当家阿罗憾。这廝脸上的祆教刺青泛著绿光,手里弯刀刻著波斯符文。
张仪騫一拍大腿:“某就说怎么老闻到羊膻味!”话音未落,阿罗憾的弯刀已劈到面门。少年抄起六壬盘格挡,铜盘上的二十八宿突然转动,竟把刀锋卡在“井”位。
“竖子看招!”秦劲甩出串开元通宝,钱眼喷出硃砂粉迷了追兵的眼。林晴儿趁机甩出铜钱蟒,把两个粟特人捆成粽子。混乱中,青铜豸突然蹦到阿罗憾肩头,撅屁股对著他脸放了个臭屁。
“呕——”阿罗憾的缠头布当场被熏成赭色,“这什么妖物!”
张仪騫乐得直拍大腿:“这叫『醴泉特產臭豆腐兽』!”他趁机拽过林晴儿,“晴丫头,你带火摺子没?”
“带这个!”少女从訶子里摸出颗霹雳火,“昨日从醉尉李宓那顺的。”
轰隆一声巨响,墓道被炸出个豁口。眾人连滚带爬逃到地面时,青铜豸还叼著阿罗憾的腰带不鬆口。这粟特商人最后是光著腚被拖出来的,臀上还印著镇墓兽的牙印。
阿罗憾暴喝一声,弯刀裹著腥风劈头斩来,刀刃上祆教咒文泛起幽绿萤光。张仪騫仰身闪避,刀锋堪堪削断他鬢角碎发,钉入身后陶俑炸开漫天碎片。三枚淬毒蛇形鏢擦著张仪騫耳际飞过,在墓道石壁迸出火星。
“阿胡拉在上!”阿罗憾用粟特语嘶吼著旋身再斩,弯刀划出弦月弧光,將两尊无头陶俑拦腰截断。墓道外响起密集脚步声,七名粟特武士手持波斯圆盾突入,盾面凸起的狼牙刺刮擦石壁迸出点点火星。
张仪騫后翻跃上青铜豸背脊,抄起半截陶俑断臂掷向追兵,碎裂的陶片散落如雨。突然他灵台里悟空残魂大叫:“小和尚,看那廝腰间!”
辩机虚影应声睁眼:“是《金刚经》贝叶残片!”
说时迟那时快,阿罗憾的蹀躞带突然迸射金光,三十三片贝叶经文浮空而起。张仪騫右眼佛光暴涨,大日如来虚影在身后显现,將佛经尽数吸入瞳仁。
“某的赎罪经文!”阿罗憾目眥欲裂,“这可是用三头白骆驼从于闐换的!”
“赎你祖宗!”张仪騫並指如刀,佛光凝成降魔杵当头劈下。阿罗憾举刀相迎,刀身竟被佛光熔成铁水,烫得他满手燎泡。
此时墓道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但见林晴儿拎著葫芦跑出去又蹦跳著回来,身后跟著二十来个举著障刀的武侯,领头的正是举著《多宝塔碑》拓片当盾牌的顏真卿。
“张慕顏,你要的援兵可还趁手?”林晴儿甩出铜钱蟒缠住个粟特武士,“顏明府听说要抄粟特商会的赃,把县衙马厩里那匹波斯种的『照夜白』都骑得口吐白沫了!”
顏真卿一碑拓拍晕个悍匪,喘著粗气嚷道:“本官按你留的暗號,在永崇坊胡饼店地窖抄出六十把大食弯刀——好傢伙!都藏在饢坑夹层里,烤出来的胡麻饼带著铁锈味!”
张仪騫趁机把黑葫系回蹀躞带,葫身触到青铜豸蹭上的青苔又开始颤抖。“矫情货!回头让晴丫头用兰汤给你泡三遍!”少年骂完转头挑眉,“晴丫头可以啊,居然真说动顏大人调兵?”
“本姑娘把你在醴泉驛粪坑降妖的破褌掛在他衙门口了!”林晴儿躲过记流矢,“顏大人嚇得连洗砚水都泼出来了!”
正说著,外头突然传来波斯嗩吶声。阿罗憾脸色骤变,从腰间掏出个镶绿松石的银哨猛吹。墓道深处顿时响起骆驼嘶鸣,九头驮著木箱的健驼横衝直撞而来。